盛夏去打开水了,拎着两个暖水壶进了屋,连忙叫爷爷和老叔,本来周东北不让她在这儿,可她说啥都不干。
周达连忙过去接过暖水瓶,“你看你,这么大肚子了,可得小心点儿!”
“没事儿!”盛夏笑道:“大夫说了,多动一动,生的时候不费劲。”
说完,她过去抱住了周国柱的胳膊,又伸手帮他擦了擦眼泪,柔声劝道:“爷,这不是没啥事儿嘛,别哭!”
“嗯,爷不哭,不哭……快坐下,你看这丫头,咋还瘦了呢?”
方有容进了病房,她去幼儿园接儿子了,又把小马方送去了母亲家。
马晓华见他们爷孙俩明显有话要说,说笑了两句,就拉着方有容的手出去了,周达送他们到门口。
两口子去了刘老六病房。
周东北很清楚,爷爷心疼自己不假,都说老儿子大孙子,自己在他老人家心里的地位无人可比,可他和老叔过来,肯定也想问问三叔周发的事儿。
“爷,我三婶去家里了?”他开门见山。
周国柱点了点头,“嗯!”
周达没出声,盛夏拿过一把椅子,让他坐下。
“爷,你说说,你想让我怎么做?”周东北问。
周国柱下意识去抓烟袋,又反应过来这不是家里,周东北掏出一盒软中华,他摆了摆手。
“东北,过去那些事儿不用我再多说,你都知道的非常清楚了,爷只想让你给老三留条命,只要……只要……”老爷子又流下了眼泪,“只要活着就好……”
周东北沉默起来,他原本的预案,如果孟老二各个反面都证据不足,那就翻出当年红升乡那起命案!
可现在看,就算没有这个案子,孟老二肯定也会挨枪子了,所以今天的笔录,他一句都没有提。
因为如果提了,周发就会没命!
陆红娘俩是1978年死的,距离现在刚刚15年,还没过20年追诉期,如果把这件事情翻出来,周发必死无疑!
下午的时候,周东北明显看出来父亲有话要说,等母亲去卫生间的时候,他小声问:“爸,你是不是想问三叔的事儿?”【1】【6】【6】【小】【说】
周旺没说话。
当时他问的是同样的问题:“爸,你想让我怎么做?”
周旺沉默了好半天,只说了四个字:“活着就好……”
此时爷爷也这样说,周东北理解爷爷,三叔再不是人,那也是老爷子的亲生骨肉,虎毒尚不食子,有几个人能忍心看着自己儿子死于非命?
可一想起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他又心软不起来,如果不是他和孟老二把害死陆红的屎盆子扣在父亲身上,可能回城的就是父亲,自己和姐姐的人生都会不一样……
就因为这件事情,乡亲们的指指点点、冷嘲热讽,最终让父亲自暴自弃,从一个顾家好男人成了远亲闻名的二流子!
“爷……”周东北这一声爷,有委屈、有愤恨,更多的则是无奈。
周国柱眼巴巴看着大孙子,这双眼睛饱经沧桑,他有五个孩子,四个儿子一个女儿,媳妇是个没福的,生下老闺女没两年,一场大病撒手人寰。
他又当爹又当娘,不料一年多以后,最听话乖巧的大儿子周兴莫名其妙地病倒了,在医院只待了一夜。
直到现在,周国柱都清楚的记得,这是个冬天,天才蒙蒙亮,窗外面隐约看到飘着雪花,病床上的周兴微弱的对他说:“爸……我热,我想吃冻梨……”
说完,这孩子就闭上了眼睛,安静的就像睡着了一样。
直到火化,医院也没说明白到底是个什么病,他一个人抱着骨灰,倒进了小兰河一个打鱼的冰窟窿里,掩盖好冰雪,在冰冷的冰面上呆呆地坐到天黑。
他知道,明年开春,儿子肯定会随着融化的冰雪流进汤旺河,汇入松花江,最终奔流入海,环游整个世界。
生活还得继续,那些年不是没有介绍对象的,可谁一见他拖着四个孩子,都连连摇头。
他也没那个心,他害怕,怕真娶了个心狠的,孩子们就得遭罪!
就这样,辛辛苦苦拉扯着四个孩子,转眼间就都长大了,谁料那年又生变故。
他不是没恨过老三,可当时老二拖家带口明显回城无望,该说的好话说尽,全家的钱也都拿了出来,还能怎么办?
无奈之下,他只好带老三回了城,谁料老二会因为这件事情性情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