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江从小儿大大咧咧:“既然来拜,就请进来吧。”
只须臾功夫,王福江和歌玲便听到院子里脚步声声,来客不见其人已闻其声:“哎哟喂!我的王大公子啊!我们这是实在没辙了,这才找您救命!副指挥!京城地面儿您得管啊!总不能我们大人抓起来了我们大少奶奶也找不见了?光天化日,强抢良家妇女,这世界还有王法没有了?王青天!您得睁睁眼唷!”
旋即似有个女孩儿踹了来人一脚:“正月初一,求人办事儿,不许啼哭!”
屋内,王福江对歌玲点了点头:“行了,我知道是什么事儿了,这男的我认识。”
歌玲惶惑之余,急得火上眉毛:“巧了,这女孩儿也与我相熟。咱不能不管啊!”
正月初二,承乾宫中。
德嫔就见打扮一新的王大公子笔管条直地站在了自己跟前。
历来嫔妃有孕,皇家是允准娘家女眷前来服侍的。假充娘娘父亲的礼部洪主事如今也依例派了夫人进宫探望。洪主事一家胆小忠厚,这步大运走得极好,白捡个闺女都能栖上枝头做了凤凰,带擎着他们一家子发达就在眼前。洪夫人心花怒放之余没忘了戒慎恐惧,于入宫觐见之事从来谨小慎微。可她今儿居然把娘娘异父异母的结拜大哥带入深宫,如此不依常理,真是奇哉怪也!
看出娘娘满脸错愕,洪夫人为难搓手:“这个么……小王大人怎么说都是礼部侍郎大人的亲儿子,王侍郎他……又是娘娘您父亲洪大人的顶头上司……再说了,小王大人自称是娘娘的义兄,他非得跟来给您磕头拜年……娘娘啊,咱家官儿小,也拦不住不是……”
德嫔娘娘垂头寻思:那您把他这么赤眉白眼地带进来也不合规矩啊。毕竟洪主事“我亲爹”都不能没事儿进宫来跟我闲唠的。
洪窦儿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见自己这位兄长“噗通”一声双膝下跪,人家咧着大嘴就跟自己哭上了:“妹妹!我那天仙下凡的好妹妹喂!您可得救救咱异父异母的亲生哥啊……”
看着这位衣着大红大绿,哭声儿惊天动地的结义大哥,德嫔娘娘实在为难,特别为难,她为难极了!这一年她在御前当见了大世面,最近还奉旨看顾给囚在宫中的柳氏娘子,她如何不知义兄所言何事?只是这里又牵扯国家大事,又关着皇家隐私,哪儿是她能置喙的啊!
依着当宠妃的套路,她理应对这路糟心事儿充耳不闻才好保住荣华富贵。便是要恃宠生娇,也得有了儿子不是?大哥啊!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
不过看看王大公子一早儿戳自己眼前哭得跟吊孝似的,她把人家轰出去仿佛也不太好。
下座扶起哭得一行鼻涕两把热泪的王大公子,德嫔忽又转了主意:怎么说这都是她结义大哥!要是没有人家,别说荣华富贵了,她早让亲爹勒死在屋里了!咱不能当那没良心的人!
洪窦儿看看左右,远远儿服侍的宫人们虽然各个垂头、各个严肃、各个都是一脸:我没看见、我听不懂,娘娘您放心,我这辈子就没乱嚼过舌头!
可是洪娘娘刚不当宫女几天啊?她自然知道,宫中就没有不透风的红墙。且她刚刚晋封,要是敢摒退左右私会义兄,恐怕立刻就有人飞报皇上,德嫔行为不检。
思忖良久,洪窦儿才谨慎开口:“兄长不必说了,你的心思我都明白。只是办事儿需得见步行步,倘若操切,恐怕适得其反。咱呀得慢慢儿来……”说着,洪娘娘一个眼神儿递过去。
王福江眼见义妹冲着自己连连眨眼,当即明白娘娘这是乐意帮忙。他立刻闭嘴不哭了,双膝下跪磕头山响:“小臣愿娘娘福寿绵长,早得贵子!您……您答应小臣的事儿,可别忘了啊……”
娘娘揉揉脑门子,心说:天底下哪行好干你说?
好容易送走了娘家人,德嫔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儿,皇上就来了。
洪窦儿再瞥殿内宫娥一眼,她才不相信这伙人里没有皇帝的耳报,无奈身边宫娥们还是一个模子里抠出来地忠贞嘴严。
德嫔冷哼一声,上个月大伙儿还是同行呢,谁能蒙住谁啊?都是千年的狐狸,少跟我这儿说《聊斋》!
好在新春之日,皇帝气色甚佳。
德嫔行礼之后,就见宝祐帝笑欣欣地携了自己的手,将她引到榻边坐下。
皇帝倒是开门见山:“听说爱妃母家新春进宫请安,就连你那结义大哥王副指挥都来瞧你,如何?他们可捎了什么新奇东西进来孝敬娘娘?”
洪窦儿笑容极甜:“带是带了,不过臣妾娘家清寒、礼物粗陋,恐怕难入陛下法眼。”
宝祐帝含笑拍拍洪窦儿的素手:“既然没带什么好东西来,料想带了些好话儿来吧?朕久闻王副指挥……可是个极会说话儿的……”
洪窦儿瞥一眼皇帝身边儿的冯恩,心道:你们这伙人好快口舌!
冯恩眼皮不动,无声腹诽:今上精明厉害,难道你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