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天钧每问一句,都会留下一段时间供以千雪浪反应,可这点时间并不长久,很快就会再度开口,千雪浪无法叫他停下,也无法给出答案,几乎垂泪。
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事,千雪浪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师父永远不会再重来,永远不会再听自己说什么,他不过是隔着六十年的光阴,在聆听师父生前的教诲罢了。
“师父……”
和天钧忽然叹了口气:“雪浪,不论你能否给出答案,又给出的是什么答案,想来自己已然心知肚明。为师……”
“既能如此与你相见,想必为师最终未曾反悔,仍是做下了那个决定,如此,为师心中最为不舍的便只剩下了你。”
那个决定?只剩下我?
千雪浪茫茫然道:“师父,那么……那么未闻锋呢?”
和天钧忽然走动起来,穿过千雪浪的身躯,这段残留的光阴仍保留着他高傲自我的脾性,没有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
这让千雪浪不得不转身去看,只见和天钧将手放在龟甲之上,似乎正垂着脸在思索什么。
“也罢,这般说来你也许无法明白,为师便从头说起吧。”
明知和天钧不会回应,可千雪浪仍是轻声回应:“好,师父你说。”
“雪浪,你拜师之前,我曾与未闻锋共查天魔之事,那时魔祸还不曾蔓延,不过是初展端倪,我二人仅有些许眉目,一路追至流烟渚中。”和天钧说到此处,忽然一顿,却也并不踌躇,很快说道,“花魔有心设计,我为救未闻锋,不得与他成就一段孽缘。”
花魔想必就是花含烟,孽缘……又是指什么……
千雪浪沉吟不解:“师父是说未闻锋起了恋心吗?可为什么说是为了救他?”
“未闻锋中毒甚深,对此全无所知,我因察觉心中有私,想要证明他并无特别,因此与他分别……后来,就遇到了你。”
奇怪,未闻锋起了恋心,为何师父会说未闻锋全无所知……
千雪浪转念一想,立刻明白过来,脸上微红,心中甚是古怪,却不再说话了。
“你天生聪灵剔透,性情又冷似寒冰,全无尘世沾泥带水之苦,为师将你收入门下,自觉万事皆宽,许多事情也暂且放下。”和天钧说到此处,忽然轻轻一叹,“然而心头有恋,岂是不看不想,就能作罢?”
千雪浪心中怅然:“师父,你也舍不下未闻锋吗?就像……就像我舍不下任逸绝一样?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我因无情一道,并不愿牵扯入世,更不曾支会过未闻锋只言片语。”和天钧许是料中千雪浪的难处,又或是恰巧准备了这段话,淡淡一笑,“恋心一动,欲不胜餍,何必烦扰他陷入苦海。”
这句话叫千雪浪一惊:“陷入苦海,可是……他已经……”
倘若不给回应,便是未闻锋一人的无望;可若给予回应……给予回应,又是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