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楼道内已然乱作一团,人们推搡着,惊叫着,争先恐后往楼下涌。
姜槐被挤到楼梯拐角的角落里,身体紧紧贴靠在墙壁上,她手肘撑墙,努力为自已争取更多空间,然而身前的高壮男人往后一倾,背部径直压向她的鼻尖。
重重裹挟之下,姜槐好不容易回到一楼。却见永寿焦急地在楼梯口打转,几次试图往上挤,却挤不过汹涌而下的人潮。
永寿也看到了她,快步跑到她面前,几乎快哭出来:“姜娘子,您有没有看到我家公子?”
“他不是和你在一起吗?”
“我家公子跑上楼去找您了!还有,还有您那小丫鬟,也上去了!”
竹音也在楼上?!
姜槐转身便要去寻,忽听到沸反盈天之中,一道微小而熟悉的声音:“姑娘!”
循声望去,见竹音夹在楼道的人群中,吃力地抽出手,朝她挥了挥。
而竹音身后,正是冯晏宁。他看到她,释然地笑了一下。
竹音一下来,便扑过来抱住她,反复确认她是否安然无恙,忽而牵起她的手,疑惑道:“姑娘,这是哪来的银镯子?”
姜槐低头看,才发现自已手中紧紧握着一只凤穿牡丹银镯。
——正是玉尘那只。
应是最后拉住她那下,从她手上滑脱下来的。
火自阁楼而起,在风的助势下,如一头被激怒的巨兽,张牙舞爪地朝周围肆虐。此时,三楼半数房间已卷入火海之中。
姜槐一时神思恍惚。
“先出去吧。”冯晏宁在一旁,声音冷静。
大厅有一前一后两个门口,船头甲板宽阔,已经挤满了人,推搡之间有人摔倒,有人哭喊,甚至有人落水,场面陷入极度混乱。
“我们往这边。”冯晏宁抬步往船尾走去。姜槐嗯一声,将镯子收入怀中,跟在他身后。
没走出几步,头上猝然传来清脆的咔嚓声。
姜槐抬眼望去,只见三楼一段着火的木栏杆摇摇晃晃地挂在走廊边上,随时可能坠落。而栏杆下方,正是走在她们前面的冯晏宁。
“冯公子,小心上面!”话刚出口,又是一声脆响,栏杆终于承受不住烈火的摧残,直直往下坠!
冯晏宁不知所以,听到她的提醒,抬头往上看。
千钧一发之际,姜槐拔足急冲,飞身向前,奋力将冯晏宁推开。一个毫无防备,一个力道太急,两人双双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
几乎同时,一段燃烧着的栏杆裹着汹汹烈焰,轰然砸在他们身旁。栏杆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瞬间碎成数段,四下飞溅。
竹音和永寿吓得面如土色,脚步踉跄地上前将自家主子搀扶起来。
冯晏宁站起身,理了理衣袍,朝姜槐一揖:“多谢姜娘子救命之恩。”
姜槐微微一笑:“冯公子言重了。”
她只是出于人性本能,总不能任由冯晏宁在她面前被砸得血肉横飞。
冯晏宁垂下眼睫,一缕汗湿的黑发黏在过分白皙的脸颊上,更添几分孱弱。
周遭一片混乱喧噪,他嘴唇轻轻开启:
“姜娘子,果真是我的命中贵人。”
一贯轻柔的嗓音,此刻在姜槐耳中,却如惊雷乍响。
她眼皮一颤,脊背细细麻麻地升起一股凉意,正欲开口,视线却越过冯晏宁,投向后方,清眸中缓缓浮现出迷惑之色。
船尾那道门边,叶珣神色晦暗,负手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