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晏宁早已习惯身边人的絮叨,他拿出一本书,撩起窗帷,想看书打发一下时间,视线却定格在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马车上。
降香黄檀木制的马车,两匹毛色黑亮的高头大马,车头一角悬着个黄铜牌子,上面雕着白虎祥云纹样。
冯晏宁开口:“那是?”
永寿抬头,顺着看过去。他人机灵,观察了一会儿,跑去前头跟自家车夫说了几句,车夫不情不愿地从旁摸出一小壶酒,嘀嘀咕咕道:“我一早才买的,就被你这厮……”
不等车夫说完,永寿一把夺过酒,笑道:“回去就赔你。”接着朝那辆马车走去。
不多久,永寿回来禀报:“郎君,是镇国公府的马车,说是送家中小娘子过来的。”
人人都知镇国公只有一正妻,不曾纳妾室,膝下也惟有一嫡子。其子叶珣,亦不喜渔色,从未收过姬妾。
冯晏宁眸光闪了闪,低喃道:“喜欢酒,年岁也对得上……”他若有所思地望向太和山。
山上的小娘子,从草木间直起腰身,一根草晃悠悠地挂在她的发丝上。
姜槐往篮子里掏了掏:“差不多了,再去那边瞧瞧。”说罢,朝更深处走去,竹音跟在她身后。
没走几步,脚下忽然一绊,姜槐的身子迅速失去平衡,猛地向前倾倒。
她本能地松开篮子,双手往前伸,想落地时能支撑一下身体。
哪知掌下扑了空,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她的手在空中挥舞了几下,只来得及抓住几根杂草,身子便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去。
耳边响起了竹音的尖叫声。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姜槐的身子重重一摔,终于停了下来。钻心的疼痛从脚踝处腾起,她忍不住低吟一声,额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她缓了缓心神,强忍着晕眩和疼痛,从地上慢慢撑起身子,环顾四周。
这是一个天然地势形成的坑洞,深约一丈有余,四面都是沙土陡壁,没有可攀爬落脚的地方。坑洞顶部长满高高的杂草,若行至坑口附近时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发现。
“姑娘!姑娘!”竹音趴在坑口,焦急地大喊,声音带着哭腔。
姜槐抬头,扯了扯嘴角,试图安抚竹音,却发现身体的疼痛让她根本笑不出来:“竹音,我好像摔到腿,动不了了。”
竹音小脸煞白,眼睛慌乱地四处张望,似乎在找落脚点:“姑娘莫怕,奴婢这就下去救您。”说着,挪移着身体就想往下探。
“竹音!”姜槐提高音量,“冷静一点,听我说。”
竹音停下动作。
“你若是下来,我们两人都要困在坑里。天色尚早,你下山找车夫来帮忙,我在这里等你。”
竹音看着姜槐镇定的眼神,迫使自已冷静下来。她抬手几下抹掉脸上的泪珠,朝着坑底喊:“好!奴婢这就去找人,姑娘等我。”
“路上小心些。”姜槐叮嘱。
“嗯!”竹音重重点了一下头,爬起身,消失在坑口。
姜槐双手撑地,地上尖利的碎石磨破了她的手掌,火辣辣地疼。她吃力地挪动身体,靠在一旁的坑壁上,仰头看着天上的一小块流云。
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将最后一点余晖散尽,流云黯淡了颜色。
还是没有人来。
今日是霜降。洞中无风,寒气如水般从地底渗出,避无可避。
姜槐打了个冷颤,将身体蜷缩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