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的声音如梦魇般在耳边回荡,隔绝了周围一切声响,隔绝了伤口涌血的刺痛。他像是被封闭了感官的傀儡,任由那道声音操纵着他去厮杀。
为什么这么慢?再快一点!
他拔出刺进对方胸口的刀,看着周遭分不清敌我的身体扑通栽进血泊。他一刻不停地往前走,像是被一群无形的手推搡着。
“——快走!”
他看着眼前陷进黑暗的陡坡,忽然停住了脚步。
“别去送死……你得活下去!”
“我们会去救他们!顺着这条路走,一直往前走,就能下山了……”
“……走啊!”
身后房屋燃烧的噼啪声响和激烈的喊杀声撞在一起,像是从遥远的虚空飘荡而来,在耳边混杂成浸水似的嗡鸣。
他已经忘记自己当时都说了些什么,只隐约记得,在那极静的混乱里,不知是谁突然从后狠推了他一把。
砰。
砰。
当年身体重重跌撞在树下发出的闷响,和此时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重合。
他僵在原地,幻影与现实在眼前交织变换,他看着倒在周围的尸体逐渐被夜色掩埋,变成一团团模糊扭曲的阴影,像是坟山里歪斜的石碑。
——到底该怎么选择?
是回去救将军,去救那些还在山上的同伴,还是就这样逃走,像他们说的那样,先活下来?
伤口的钝痛让理性的判断不断变得模糊起来,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在半空生生撕开皮肉,穿过血骨,自胸腔贯穿而出,紧紧扼住他的咽喉。
到底该怎么选择。
陈召闭上眼,再缓缓睁开。当年那段血腥的过往伴随着烈焰里缠绕的浓烟,在脑海里盘旋一圈后,被尽数埋进了瞳底。
他略微仰头,像是在回味什么似的,半晌后,他极轻地笑了一声,喃喃道:“无论想要做些什么,总要先有命活着才行啊。”
“……有命活着?”
宴离淮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虽然我猜到了你不会因为这些再也无法证实的猜测,立刻去对宴知洲做些什么。不过,把活着的希望,继续寄托在一个把你推进万劫不复的罪魁祸首身上……”
他笑起来,直白地道:“说真的,这个想法还挺出乎我意料的。”
陈召不以为意,“难道二公子把这些细节故意透露给我,是想让我和你们合作吗?”
紧接着,他像是被自己的话逗笑了,摇了摇头,说:“如果我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的话,岂不是就再也没有利用的价值了。你们会在第一时间杀了我吧。”他意犹未尽地补充了句:“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