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会?!”
陆离把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却无法理解整句话的含义。
“好端端的心理治疗,看起来也很有效,怎么会治出生理上的毛病来?”
“不,病当然不是治出来的。”
沈星择低头思忖,尽量用直白的语言去复述医生给出的解释。
“……当我试着去压抑错误的偏执情绪时,问题的根源其实并没有得到解决。焦虑、不安、紧张,所有这些负面情绪,反而因为找不到宣泄的出口而埋伏积累起来。一旦被某个特定的场景触发,精神就会处于异常紧张的状态,继而引发心肌痉挛和缺氧,也就是我现在偶尔会感受到的心绞痛症状。”
“就好像治水,光靠堵没有用,越堵就反而越严重?”
陆离很快就领悟了他的意思,甚至还一针见血:“所以,你的心脏问题和你的那种控制欲都有同一个根源?”
“目前看起来应该是。”
沈星择点点头,似乎有那么一瞬间的轻松,然而很快又皱紧了双眉。
“根据医生的说法,像我这种会被某种特定物体触发极端情绪的情况,的确很像是创伤后遗症。他建议我趁着这段时间仔细回忆,看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创伤经历。”
“……这怎么还需要去想?”
陆离的大脑又开始跟不上节奏了:“既然都有了这么严重的后遗症,那肯定是很严重的大事件啊。要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怎么可能还需要去仔细回忆回忆?”
沈星择苦笑一声。
“是啊,我也这样问过医生。他回答说有两种可能性:第一种,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我还很小,所以不记得了。第二种,我主动选择了遗忘。”
“主动选择遗忘?”
“对,其实这同样也是ptsd的一种表现。但是大部分的患者都会慢慢回想起来。我最近对于‘雪’的特殊感觉,应该也是记忆里的一个小片段。”
“那就问问你的家人。如果你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他们肯定会知道的不是吗?”
陆离的建议合情合理,可沈星择却反而沉默起来,盯着茶几上的玻璃出神。
“怎么了?”
陆离又朝着他靠了靠。
沈星择恍惚回过神来,拍了拍陆离的肩膀表示自己没有问题。然后轻叹出一口气。
“从18岁那年进入中影开始直到现在,我生活中的每一天都有旁人见证。8岁到18岁的这段时间,人在美国,电话已经打过了,安化文也可以证实我在美国一切平安。”
“那就是8岁以前了?那么小,恐怕就要问你的——”
“要问我妈。8岁以前除了她,恐怕没人知道我到底发生过什么。”
沈星择这一提,陆离忽然想起了他家内部的关系——两任妻子、三个孩子,浮华的表面下是暗流涌动。如果沈星择的心灵创伤果真来自于原生家庭,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事件推理至此,仿佛进入了最核心、也是最紊乱的禁区。两个紧挨在一起的人不约而同地静默下来,内心却各存着一段不同的思量。
倒也不算太过尴尬的安静,首先被陆离打破了。
“所以……你打算怎么办?”
“目前还没想好。”
沈星择回答得倒也坦诚:“医生建议我可以试试催眠治疗,看看能不能想起来。但是你知道的,我这个人的秘密太多了,喜欢控制别人,却又不喜欢被人控制。”
“……一定会有办法的。”
陆离凑过去,轻吻着沈星择的脸颊。
“我们一定会把你的问题……我们的问题,彻底解决掉。”
______________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