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想起来了,自己绝对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场面了。
陈归宁也见到过,那是1983年的一个春天。也是……陈归宁生命中最后的一个春天里。
1983年,陈归宁的身体稍稍好些,她惦记着去一趟草原,祭祀一下埋葬在青山绿水中的双亲。
五年前,她的父母在锡盟东乌珠穆沁草原上落水身亡。特殊的年代里,亲人了无音讯。直到1978年,她才接到了这一则丧讯。后来因为伤心过度,她患了心病,身体便大不如前。1979年国家开始号召重建江西博物馆,她又忙的无法脱身。所以,祭祀父母的事情却是一拖再拖,直到现在,她才赶到了这个早该来的地方。
本来,家里一共有四口人的。爸爸,妈妈,哥哥。哥哥早早就在云南插队的时候意外身亡,只有她活在世上了。
她来到了父母的坟墓前。
其实说是坟墓,也只是一个长方形的土堆而已,无人守护,无人管理,只有几株大树荫蔽,还有一块石头上刻了名字“陈德清,汪锡君”。
小时候,她常听别人说:“小宁,你的爸爸陈德清是一位国学大师,你要好好跟他做学问!”
也有人夸过她的妈妈:“小宁,你看你妈妈锡君长的多美,小宁长大了也会跟妈妈一样美。”
但是现在,爸爸妈妈都不在了。只有她在。
陈归宁在坟头上跪拜了一天,跟随她前来的张云坤过来拉了她好几次,陈归宁都毫无反应。
在这一天里,陈归宁回忆了下自己短暂的童年时光。她是家中的小妹,上头父母都宠她,下头哥哥也对她百依百顺。那时候,日子过得是那么的平淡而幸福。她经常跟随着父母在北京八大胡同里走街串巷。父亲经常给人们“掌眼”古董的真假,但总是说的半斤八两。因此常常自嘲自己是:“附庸风雅,没好好做这门学问。”
但她的妈妈,却是沈阳一等一的古董鉴定师。手把手教她和哥哥“去伪存真。”
稍微长大一点,父亲就让她拜入了北京琉璃厂,专门学习古董鉴定的手艺。父母的恩情,比山还高,比水还长……可是,无以为报了。
望着缥缈的白云,陈归宁觉得,自己就跟云儿一样,不知道此生何系,归于何处。
“师父。”张云坤买了几个馒头过来:“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陈归宁的目光望着远方:“云坤,你不是有一把可以通灵阴阳的尺子吗?可不可以,让我再跟父母说上两句话?”
张云坤拥有阴阳尺的事情,陈归宁是早就知道的。
这还是张云坤自己抖落出来的,他进行古董修复的时候,经常跟她说一些奇怪的话。比如什么什么古董,来自哪里,怎么流落到此之类。后来,她就过问了,张云坤就告诉她,自己有一把通灵阴阳的尺子,还证明了他此言不虚。
她对阴阳尺本无兴趣,觉得,这玩意既然是神物,那么跟了小徒弟就是跟小徒弟有缘。可是现在面对着坟墓,她忽然想到了这一把尺子。张云坤既然说:这玩意可以沟通阴阳,那么,如果,如果她还能再和父母说一句话就好了……
但张云坤拒绝了:“不行,师父,二老已经去世多年了。这不方便打扰两位老人家。”
陈归宁愣了愣,却是点了点头。父母双双落水身亡,消息说是失足。其实她明白的,那个年代,藏了太多不能问的秘密。不该知道的,那你也不要去强求个明白。
于是,她认了命:“你说得对,我不该打扰父母了。他们这一辈子,受的苦够多了。”
本来,事情到此为止。直到一则传闻落入了陈归宁耳中。
她的父母是十年前来到这片大草原的,现在改革开放了,这个草原农场的知青都走得差不多了。但是有一位老教授留了下来,这老教授和她的父母交情很好。所以,陈归宁特意去拜访了下伯伯,也就是这个老教授说了一句话,改变了她的一生。
“孩子,你的父母是被人推下水去的。”
当时,她无比震惊。连忙问老教授为什么,老教授只是摆了摆手:“我,我……哎!你父母的死,当时我就很怀疑。怎么好好的两个人,一大早散步双双溺亡?后来,我就在你父母失足的草地上寻觅踪迹,结果我对比了下草地上新鲜的脚印,发现除了你父母的脚印之外,还有一个人的脚印掺在其中,看样子好像经过一番争打。”
听完了这段话,复仇的种子,就在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子心中播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