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程伏喟叹般地吁出一句话,缥缈而笃定:“您也不能免俗。”
第70章恩典
这一句话音落下,正是少年少女气息交融之时。
咸而潮湿的海腥气带着夏日的热气涌到方寸间,远处的黑影交汇。
疏疏林叶间伫立着两道修长的影,相距不远,却让人无端生出一种对峙的心惊。
程伏沉默又执着地望着燕离,目光一寸一寸抚过她白皙的面。
清冷的眉眼融在夜风中,看上去不太真切。
很突兀的,有木叶落到燕离发上。
皑皑冰雪缀上一片翠,观感是近乎刺眼的。
燕离没有伸手去拂,良久才道:“是,我不能免俗。”
程伏袖中的指尖蜷缩起来。这回答既是意料当中,也是意料之外。
她想起燕离从前那些似是而非的训导,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逼近了一层颤颤巍巍又薄如蝉翼的东西,只待一戳就会破裂。
她高高在上,不染尘俗的师尊,当真是避情爱如避蛇蝎吗?
身后突然传来了细细碎碎的啜泣声。
程伏下意识望向了燕离,却见燕离眼神清澈的回看她。
她尴尬地轻咳了一声,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些古怪。
哭声明明是自身后传来的,瞧面前的人做什么?
另一边,孟沧如晃荡着白净的脚丫,刚刚在细软的白沙上勾画出了一个奇形怪状的图案。
三根线,一个圈,圈旁挂着一溜的密线。
纪文韬原本眉目温软看她勾画,但越看,眉间的惑色就越浓。
等到孟沧如停了动作,青年终于忍不住发问道:“这是什么?”
孟沧如眼眸弯弯,里面像是糅了碎光:“噫——你猜。”
纪文韬轻轻拧起眉,还未想出回答,就听孟沧如突然偏了偏头,声调微扬:“有人,有人在哭。”
纪文韬五感不如她敏锐,闻言放出自己的灵识,神色一动:“树后面。”
自己才刚刚探查出方位,面前的少女已经踩着沙走到半路了。
纪文韬连忙追上孟沧如,一把抓住她的手,低声道:“沧沧,那人显然是偷偷躲在这流眼泪的,贸然打扰会不会不太……”
孟沧如却甩开他:“无妨,我去瞧瞧,安抚一番。”
拨开树丛,正掩面而泣的小少年终于察觉到动静,茫然地松开覆面的手。
他显然已经哭了很久,脸蛋上满是泪痕,浓密的睫毛也湿漉漉的。
惹人眼目的是,这小少年的眼睛和孟沧如一样是纯白色的,泛着珍珠一样的光泽,此时盈了水光,看上去更是动人可怜。
是个鲛人。
孟沧如见是同族,一下起了怜惜之心。她伸出手去搀地上的少年:“你怎么在这哭呀,先起来——”
少年却不着痕迹地躲闪了一下,泪光未干的眼里满是抵触和警惕:“不、不用了,我自己来。”
孟沧如收回手,也觉得自己有些莽撞,于是放软了声音道:“你莫要害怕,我也是鲛人。”
说着,她撩开自己的衣袖,露出白皙的一截手臂。随着灵力光泽的闪动,光洁的臂上赫然闪出了一层层的微凉冷光。
这是独属于鲛人才会有的鳞片。
少年却不意外。他站起身来,骨架纤细,整个人看上去有些矮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