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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恨恨道:“他们什么时候管过普通人的死活?”
“可是在霍姆勒——”
“在霍姆勒至少没有谁有心思去颠倒黑白,欺骗世人,”老费顿冷冷道,“这里的人只想活着。”
楚辞目光宁静的看着他,道:“您从前是联邦人。”
“我从前是个历史老师,”老费顿将一瓶水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面无表情的道,“我的妻子基因异变成怪物袭击了我的邻居,我不得已将她杀死,调查局为了避免公众恐慌,就歪曲事实,将她说成一个精神失常的杀人犯,在犯罪现场被击毙……”
“她是一位公正而且受人尊敬的警督,就算是死,也不应该受到这样的侮辱!”
也许是已经过去了太多年,他说这些话时候几乎是云淡风轻的,只是每一个音节都咬的很重,仿佛唇齿间都会溢出点凝滞的血腥气。
“我对处理结果不服,于是上诉,被驳回,再上诉,再被驳回,”老费顿淡淡说着,“最后他们干脆不受理,我就将整件事实写出来发在公共媒体上,最后他们以编造、故意传播虚假信息罪逮捕了我。在看守所里,他们让我写保证书,对我刑讯逼供……”
“拘留结束我被放出来之后第二次将我妻子的事实公布在星网上,”他嘲讽一笑,“然后我也成了精神失常的通缉犯,连带着我的孩子,一起都被通缉。”
“所以你才带着孩子来到了霍姆勒?”
“一开始并没有,中间经历了不少事情,最后才留在了霍姆勒。”
“这里的人只为一件事而思考、奋斗,那就是活着,”老费顿道,声音麻木沙哑却又透着歇斯底里,“这是人最原始,也是最简单的状态,让那些所谓的秩序和法律都他妈见鬼去吧!”
楚辞沉默了半响,道:“那达奇的妹妹——”
老费顿的面容终于有了变化,就像是僵硬的壳裂开了一条缝隙,他终于流露出几分痛苦和懊悔:“那孩子体质不好,得了辐射病,最后……也没能活下来。”
他仿佛不愿意回忆,却又忍不住想要倾诉:“她病死的时候和你差不多大,长得很漂亮,像她妈妈……”
说着,他咧开嘴笑了一下,那笑容更像是即将枯尽的灯,只是火光闪烁,转瞬就灭了。
老费顿说,几百年前古董号坠毁在霍姆勒时,联邦因为基因异变的大灾难而无暇去救援这里的人们;而几百年后,他因为妻子基因异变而辗转到霍姆勒,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楚辞想起落水集上被老林杀死的小乞丐,想起老林,想起主卫三的空港大厅里,那个可怜的站务员,想起被站务员一口咬掉半个脑袋的莫森调查员……还有过往无数个一扫而过的新闻中,那些突发基因异变的人,和事件的受害者们。
从地球到银河之外,人类文明的疆域在不停拓展,心智和科技在不停进化,人们常说,我们连灾厄纪都挺得过来,还有什么是人不能战胜的。
可如果,你要面对的是自己一直信奉的文明理念呢。
一个叫费顿的人固执地说,他宁愿远离秩序,置身于混乱险恶之中,等待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