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盘腿坐了下来,舞衣也在他对面盈盈坐下,玉奴上了一杯茶,“老爷,请喝茶!”
李林甫点点头,他沉吟一下便道:“我来是想告诉你,崔家一定要把你接回去,我也无能为力。”
舞衣沉默了,良久,她凄然一笑道:“我能理解!”
李林甫微微一笑道:“不过去崔府之前,你可以先去给父母扫墓,我没记错的话,你父母的墓应该在广州吧!从长安过去,清明之前应该可以赶到,给父母扫墓,崔家无话可说。”
说完,他取出一个小包裹,放在桌上,往舞衣面前一推,笑道:“这是六十两金叶子和我的一块玉牌,金叶子是你的盘缠,玉牌是给官府看的,遇到什么困难,直接去找官府,没有人敢怠慢你,另外,我让老忠头陪你去,他跟了我三十年,对我忠心耿耿,路上可以照顾你。”
舞衣默默地望着眼前的包裹,她明白舅父的意思,扫墓不过是借口,舅父其实是让她远走高飞。
舞衣给李林甫重重磕了一个头,含泪道:“舅父的恩情,舞衣铭记在心。”
李林甫叹了口气道:“我堂堂的右相国,居然也只能出此下策,说起来惭愧啊!舞衣,你今晚就走,一路保重吧!”
他站起身便向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住了脚步,回身笑道:“李庆安你也别太怪他了,是我拿你和他做交易,他不肯跟随我,才冷落了你,原谅他吧!”
李林甫笑着摇了摇头,便转身走了,舞衣呆呆地站在门口,舅父的最后一句话仿佛一道闪电劈中了她,她忽然想起了李庆安给她说的话:‘舞衣姑娘,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相信不久,你就会明白我的苦衷,舞衣姑娘,我一定会再来找你。’
她无力地靠在门上,低低叹息了一声,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失落。
当天晚上,一辆马车悄悄地驶出了相国府,在上元灯会的欢声笑中离开了长安,消失在沉沉的夜雾里。
三天后,崔家来接舞衣,相国府的答复却是,舞衣去给父母扫墓了,以后将直接回姜家,和李府再无任何关系。
上元节刚过,东宫和杨钊的斗争开始进入了白热化,已经满朝皆知了,太子坚持韦涣是按朝廷规则办事,虽然是提拔了侄子,但并没有违规,不应该有罪,而杨钊也终于从幕后跳出,向李隆基禀报韦明为官失德,根本没有资格得到提拔,韦涣虽然是按部就班提拔,但比韦明更有资格的官员大有人在,韦涣为什么不提拔,这显然就是任人为私
韦涣本人也出面辩解,虽然韦明几年的考评都是中中,但他为官兢兢业业,没有失德之处。
几番辩论,所有的焦点都渐渐集中到了韦明的身上,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由于他已经在进京路上,正月十七的下午,李隆基下旨,召韦明入宫觐见。
中书省,李林甫桌案上放着刚刚从宫里传来的旨意,李隆基要立刻召见韦明对质,圣旨不是由翰林发出,是通过中书省来颁发,需要在中书省和门下省各敲一个大印才能生效。
他刚刚得到了最新消息,韦明已经到了咸阳,按正常的行路,他今晚应该宿在三桥驿站。
关键就是今天晚上了,李林甫沉思了片刻,便把旨意交给中书舍人刘通道:“这道旨意大家再商议一下,重拟后交给我。”
一道召见人的旨意是没有什么可商量的,刘通是李林甫的心腹,他明白相国的意思,这道奏折要扣一段时间再发。
“卑职这就去召集舍人们商议。”
刘通匆匆去了,李林甫一摆手,将一名侍卫叫上前,低声对他道:“你去办一件事”
半个时辰后,十几名黑衣人护卫着一辆鲜艳的马车,离开了长安著名的青楼‘妖花坊’向城外疾驶而去。
正如李林甫的判断,由于天色已晚,韦涣案的关键人物韦明便留宿在三桥驿站,韦明今年三十岁左右,中等身材,相貌平平,他是韦涣堂兄韦济的长子,韦济曾任太子中舍人,按大唐例制,他的长子韦明便得了门荫,授益州东阳县丞,这是从八品的小官,由于能力有限,当了四年官,表现平平,一直未获提升。
去年下半年,他叔父益州太守韦涣将他提升为益州仓曹参军事,变成了从七品官,虽然升官了,但韦明也并没有把这次升官当回事,他叔父是益州太守,不提升自己,会提升谁?而且只提了一级,令他心中也略略有些不满。
五天前韦明受益州长史崔圆的派遣来京中办事,他一路慢慢悠悠而来,天黑后他便抵达了三桥驿,算一算,离京城还有三十里,抵京时应该已经关城门了,再加上驿丞服侍得格外尽心,韦明便决定在驿站宿一晚,明天一早再进京办事。
房间里灯火通明,驿丞张三虎摆了一桌好菜,又打来五六斤好酒,热情地款待韦明。
“来!韦参军,我再敬你一杯,你一定要给我面子喝掉。”
张三虎长得五大三粗,但口气却十分谦卑,他左一个韦参军,又一个名门韦家,把韦明拍得飘飘然,他心中着实看不起张三虎这种人,不过张三虎马屁拍得好,令他也不由对张三虎推心置腹。
酒已经喝了两壶,韦明惯疾发作,他心痒难耐,便低声问道:“张驿丞,今晚不知能否帮我找一个妓女?”
“哎呀!韦参军怎么不早说?”张三虎重重一拍大腿,暧昧地笑道:“真是巧了,我驿站里正好有一个长安名妓,花名叫做落梅,她是回咸阳探亲,如果韦参军愿意,我来牵线,今晚保证韦参军风流快活!”
他迟疑一下又道:“只是肉金颇贵,一夜风流要十贯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