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给他扎得难受,打着挺挣扎着往下出溜:“下下!下下!!下下!!!”
许盛业不得不把弟弟放在地上,轻轻地打一下屁股,说:“小没良心的!我是你爹!!”
弟弟张着可爱的胳膊向我扑过来:“姐姐!姐姐!!”他来着我的手,拖我一起去后院看小鸡啄食。
弟弟跟我如此亲密,说明平日都是我在看护他,带他玩。许盛业感到无比满意,好像这才注意到我的存在,摸摸我的头说:“带弟弟去玩吧。阿草真乖,对弟弟好。”
那日吃饭前我在屋外的房檐下给弟弟洗手,听见许盛业一边吃着菜,一边跟母亲说:“在阿草着年纪添个儿子,时机倒是刚刚好。她的年纪刚好可以带弟弟。要是第一个就是个儿子,太大了不喜欢带弟弟,太小了两个人要打架,会上房揭瓦,搞得家里鸡犬不宁。”
母亲一边盛菜一边说:“那倒不一定,还是要看孩子的脾性。我听张大嫂说,她家的阿牛从小就憨厚老实,阿丑就是阿牛带大的。老二阿田就不行,性子不耐烦,不肯带妹妹。阿草这孩子从小就知道疼人。以前我一个人带她的时候,她对我可贴心了,从来就不惹我生气,不给我闯祸添事儿。”
许盛业笑道:“阿草娘,有了阿树,我是心满意足了。你要是身子好,再生个一男半女的,我们家就更热闹啦。”
母亲道:“生了阿树以后,我觉得身子不大好,还不如生完阿草那会儿。“
许盛业道:“人哪,就是不能娇气。你那个时候一个人带着阿草,身子能好到哪儿去?没办法罢了,又当爹又当娘,挣扎着干罢了。现在生阿树,不管怎么说家里钱不用你抛头露面去赚,天塌下来有我许老二顶着,你呢,有了依靠有了指望,反而娇贵起来了!”
母亲辩解道:“不是这么说。我觉得这次生阿树,有些伤了元气。可能是我生他之前流血流亏了吧。”
许盛业道:“算了算了,不说这话了。有了阿树,你生不生的也无所谓啦。能给阿树再添个兄弟,那是锦上添花;如果不能,我们好好把阿树养大也是一样的。要我说,还是儿子重要。你看阿草,好是好,可是总有一天要出嫁。在村里,要是没有兄弟互相扶持,也要被人欺负。你看我要是没有大哥抚养,能活到今天?大哥那么个老实疙瘩,要不是我给他出头,还不给人欺负死?”
许家大伯是长子,父母去世之后抚养兄弟,那是义不容辞的责任。他为人老实本份,因为屡屡被族人欺负,所以族长给他凑了些家用,早早地将自幼定亲的田氏娶过门。田氏比老公大两岁,利索能干,但毕竟是妇道人家,不方便出头露面,因此他们兄弟这一房但凡有个要出头露面争利益的事,都有许盛业担当。有时候需要写泼皮手段,也都是田氏默许的。
所以许盛业性格中的很多混账东西,不能说田氏没有责任。
母亲生了弟弟之后身体一直很弱,已经不再上山采药。她只在自家的房前屋后种些值钱的草药,田间的活也都由张大伯、张大娘和阿牛帮着种,有许盛业付些工钱给他们。好在我家因为许盛业一直帮着大宅收药,手里钱不缺不说,连母亲调理身体的药也没断。母亲只是做不动重活,但是养鸡养鸭,房前屋后的草药以及打扫煮饭,也让她忙的无暇顾及弟弟。
弟弟跟着我长大。小的时候,我带他在院子里学步,陪他玩耍;稍大一点,我背着她跟阿丑一起上山放牛。
阿牛哥现在又大了一点,农忙的时候要帮着张大伯和张大娘种田,放牛这种悠闲的日子也经成为奢侈的往日。
弟弟跌跌撞撞地说:“姐姐,牛!”
“姐姐,花!”
“姐姐,草!”
“阿丑,姐姐。”
他一笑,露出两颗门牙,煞是好看。
有一日阿丑说:“弟弟真可爱。我让我娘也给我生一个。”想了想,她又补充,“就是我爹变得像你爹爹那样偏心弟弟,我也不会生气。”
全许家村的人都看到许盛业是如何宠爱这个儿子。有人议论纷纷:“你看人家许老二就是眼光好。找个女人带着拖油瓶也没白吃他的,这女人种药是一把好手,拖油瓶帮他带着弟弟,抵得一个丫头。要我说,这家伙从来就没有做过亏本的买卖,我们以前倒错看他了。”
许多人仔细一想,若有所思地点头。
我啼笑皆非。这些村人们,难道不嚼舌头就失去了生活的动力?往日他们如何嚼谷我们母女?说得我们好似走投无路,许盛业收留我们,吃了天大的亏,给了我们天大的恩惠;如今弟弟刚出生,许盛业对我和母亲的态度略有好转,于是又有人给我们母女鸣起不平来了。
世道人心,真是琢磨不透。
又是一年过去。许盛业收完了帐,从外面带回些布匹新鲜玩意准备过年。他抱着弟弟走西家串东家,母亲在家里带着我,白天趁着天光好,裁剪布料给一家人做过年的新衣,晚上炸丸子蒸糕饼,忙忙碌碌地准备着过年的年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