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麟道:“是,几位王世子现都在午门外。”
萧澄道:“既然来了,就都叫进来吧。说起来,朕还未给你们几个办接风宴呢!”
后面那句,是对萧虞说的。
原本,她入京的那天晚上,宫中已是备好了酒宴的。但事有不巧,萧樗受了伤,此事只能作罢。今日既然聚齐了,便索性补上就是了。
“是,老奴这就去安排。”郑麟退了出去,一面吩咐人去宣召三位王世子,一面吩咐六尚准备酒宴、歌舞。
萧澄又道:“今日家宴,就摆在琅嬛水榭里。阿虞,咱们先过去,待会儿让他们几个也直接到那边儿去。”
“是。”萧虞闻言,连忙起身上前,扶起了萧澄。
郑麟就在门口候着,肩與等物都是现成的,一听至尊要出门,他就吩咐下边的人抬了出来。
但萧澄却是摆了摆手,笑道:“今日难得清闲,琅嬛水榭离这里又不远,朕就带着阿虞走走吧!”
想到至尊的身体状况,郑麟有些迟疑,但至尊难得好兴致,他也不忍搅扰,便让人抬着肩與远远跟着,什么时候至尊走累了,随时都可以用。
琅嬛水榭是御花园里的一处名景,而御花园就在建章宫后。算起来,琅嬛水榭就在建章宫西南面的一个人工湖上,离建章宫约有二里地。
这二里地,对萧虞来说不算什么,若让她放开了走,也就是半刻钟的事。
但这会儿她一路扶着养尊处优惯了的萧澄,又心知他身体不好,自然不敢走快,用的时候也就多了。
好在今日里确实没有什么大事,两人一路走,萧澄一路上指着周围的建筑给她一一介绍,哪个是建国初期就有的、哪个是康帝时建的、哪个是景帝时建的、哪个是元帝时建的……
萧虞听了许多,不禁问道:“怎么,文帝时不曾修过宫室吗?”
萧澄解释道:“文帝时期,咱们萧氏的统治还不算太过稳固,文帝又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位女主,难免就要比别的帝王更勤恳。据说那个时候,文帝一天里有九个时辰都是在理政,一辈子也没怎么出国京城,又哪有空关注宫室呢?”
“原来如此。”萧虞恍然。说起女主,萧虞笑道,“说起来,咱们大晋传到如今一共七代,倒是有四代都是女主天下呢。”
听她这么一说,萧澄也笑了起来:“是啊。从前世人总说什么‘妇人之仁’,用以描述人心慈手软。可是,待到真正女主天下的时候,世人才知,这妇人狠起来,男人是远远比不了的!”
这话萧虞却不爱听了:“手段狠辣,也不过形势所迫。若是可以,哪个天子不想做个万人称颂的仁德之君?”
萧虞到底是燕王府娇养大的,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惯了,而大晋萧氏对皇族也的确够宽容。当然,也可能是今日里和这位天下至尊处得太久,他又太和蔼、太没有侵略性,令萧虞不自觉便展露了本性。
直到这一席话说完,她才露出些许懊恼:这样顶撞至尊,不太好吧?
可萧澄却是不以为意。相反,他甚至很享受这种被小辈顶撞冒犯的感觉。
“燕王兄很疼你吧?”他突然问。
萧虞被他这毫不相干的一句话弄得一懵,点头答道:“虽然家父总是做出一副严厉的样子,可实际上却比我母亲更疼我。”
萧澄露出怀念之色:“母亲在时,也很疼朕,逼得父亲不得不做个严父。”
他的母亲,便是宣帝,在历代晋主中算是毕竟温和的。
萧虞眨了眨眼,笑得有些腼腆:“咱们家里不疼孩子的几乎没有没有吧?”
从太祖武帝那代算起,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宠孩子的一把好手。也幸而伴侣靠谱,若不然,一个两个的都成了只懂玩乐的纨绔,大晋早就亡了!
“说的也是。”萧澄失笑。
继而,他却又叹息起来:“也不知道,朕这辈子还有没有溺爱子嗣的机会?”
萧虞的神色有一瞬的僵硬,脸上的笑容也有些尴尬起来。
——这话叫她怎么接?
也幸好,这时候她瞥见了郑麟一直在给她打眼色,见她注意到了,便伸手指了指一路跟着的肩與。
萧虞会意,便抱着萧澄的手臂晃了晃,撒娇道:“至尊,我走累了!”
她那副脸不红,气不喘的样子实在是没有任何说服力,萧澄不用想就知道这是在顾及自己的身体。
他心头一暖,就全当没看见她与郑麟之间那点儿猫腻,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她的额头,慈爱地笑道:“好,好,好,不走了。”
郑麟趁机便让后面的人把肩與抬了过来,萧虞扶着他坐好,这才坐到了后面那架稍小的上面去。
待二人都坐稳了,郑麟扬声喊道:“至尊起驾——”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进了御花园,直往琅嬛水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