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起来气色不错,脚步轻盈,想是有乖乖喝下解酒汤。
叶珣治军严明,军中将士平日严禁饮酒,唯有庆功宴时会让大伙儿放松放松。但为了警惕突发状况,随军大夫会备好解酒汤,保管一剂见效,神清气爽。
姜槐在青岚院见不到人,听下人说他们在栖风亭,便找了过来。
她随手把食盒放在叶珣刚收拾好的石桌上,一路走来有些口渴,便向沈晗讨了盏热茶。
她对纪鹤羽笑笑,又对沈昭、沈晗笑笑,唯独不理叶珣。
另外三人见此情形,面面相觑,心思各异。
沈昭昨夜驾的马车,见两人搂着进马车,抱着出马车,心里奇怪,怎么过了一夜,姜娘子就对少主不理不睬?女子可真是难以琢磨。
沈晗昨夜也在场,心中暗叹昨晚少主的脸色,怕是让人家姜娘子受了委屈。
纪鹤羽全不知情,心想姜槐不是在垂玉居足不出户休养了半月吗?又发生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纪鹤羽试着缓和气氛:“你脚上的伤好全了?今天又做了什么好吃的?我看看。”说着打开食盒,见里面只有一只天青色汝瓷盖碗,“怎么只有一碗?”
“这碗是给将军的,今天没做你的份。”姜槐道。
“为什么!”纪鹤羽不满,之前他可是常去看望,还给她带好吃好玩的。
说起来,有一日他受姜槐嘱托,去响水桥旁的万卷书肆买了最新的话本回来,想拉兄长一起去垂玉居,兄长却道:“人家托你办事,又没托我,不去。”
姜槐端出盖碗:“今日做的金玉羹,加了清热燥湿、泻肝胆火的龙胆草,益气生津、安神宁心的五味子,专治肝火旺盛,你啊用不着。”
又将碗推至叶珣面前,揭开盖子:“味道有些苦涩,将军莫嫌。”
她扯出一个温柔的浅笑。
山药与栗子切片,以羊汤加料炖煮。栗子色黄如金,山药色白似玉,故名“金玉羹”。①
而书上说龙胆草极苦,五味子酸涩。这碗金玉羹卖相诱人,可味道就……
“苦涩?”纪鹤羽不可思议般瞪大眼睛,朗声道,“姜槐你是不知道,我们行军途中,若是粮草不济,又猎不到活物,什么苦菜酸果子没吃过,就这小小一碗羹算什么?是吧?兄长!”
叶珣自她来后一直没说话。
他将手中把玩的一粒棋子扔进罐子,声音低沉:“姜娘子觉得我肝火旺盛,需要泻火?”
他像只倦怠而又富有攻击力的猎豹,散漫地看着她,视线不经意间划过她的嘴唇。
姜槐的笑容僵在脸上,唇瓣似有火烧,如同昨夜那般。
“将军该不会是怕苦吧?”她反问。
叶珣嘴角噙了缕似有若无的笑意:“姜娘子的心意,自然不好浪费。”
他瘦削干净的手指执起汤匙。
一口,两口……叶珣神色如常,吃相一贯地优雅,仿佛只是在吃一碗寻常的汤羹。
姜槐有些失望。
难道是她加的料不够?可在小厨房里,她试着尝了一点点,就苦到发颤。且药材的份量也不是可以随意乱加的,顽笑归顽笑,真吃出个好歹,她可担待不起。
是了,叶珣可是前一晚手臂皮开肉绽,第二天还能生龙活虎练剑的人。此等心性,又怎会被一碗苦羹难倒?
纪鹤羽自得道:“看吧!我跟你说,要说我吃过最苦的东西,还得是在涑州时,军医开的解酒汤。那叫一个苦得惊天地、泣鬼神!
他神色夸张:“也不知那老头从哪弄来的野方子,跟京城大夫开的完全不一样,不过药效嘛,也的确厉害,奏效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