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似血,映得浩瀚天空宛如被火烧起来般,翻滚的云层就像燃烧的棉花糖,一团团紧紧拥簇着。
牧城外,绵延数里的大军激烈交战,杀伐无情、冷酷狠戾,猩红的血不断从动脉喷洒出来,沿着低矮陡峭的沟壑,汇入水流滚滚翻腾不休的护城河内,水流湍急,迅速掩去了血液的痕迹。
将士不断的砍杀,不断地被砍杀,黏糊糊的血肉被碾压踩踏,与脏兮兮的雪地融为一体。
林榛披着威风凛凛的铠甲,上面凝固的黑血平添一份邪魅和阴鸷,他目光锋锐,手起刀落,便将敌军数人斩杀。宋裘与护卫紧跟林榛身侧,护卫的职责不是打仗,而是紧紧保护林榛,林榛若死了,所有护卫都会没命。
苍冥军不负众望,在风残逸的率领下长驱直入,杀得蛮人左支右绌,一时乱了阵脚。
苍冥军从颐国成立便始终存在,所选皆是国内武艺高强者,个个能以一敌十。无论颐国皇位如何更替,皇帝如何实施变法,苍冥军的编制始终没变过,这股军队绝对忠于颐国当权者,听其号令,若非郑舒南突然下令,风残逸原是打算隐匿身份,发展势力。然后暗地筹谋攻入圣安,营救施予卿的。
林榛侧身避过一击要害,手腕一转,刀刃利落抹掉蛮人脖子。
他朝不远处的风残逸微微颔首,道:“多谢。”
风残逸不愧为武痴,内力深不可测,他身形鬼魅,轻飘飘地杀人于无形,竟无人能捉到他的痕迹,一柄七杀剑如影随形,变幻莫测,剑光一出,蛮人便瞠目结舌倒地,须臾猩红血液才猛然喷发。
传言风残逸只对剑法感兴趣,性子极闷,一天也未必能说几句话,如今见到果然名不虚传。
林榛视线微微停顿,接着转向战场,杀伐果断的将蛮人斩杀于刀下。
就在这一瞬间,林榛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一道身影,他惊诧地抬头看去,只见施予卿披着玄色的狐裘大氅,极其畏寒的裹得严实,他白皙精致的面容被衬得尤为惊艳,林榛心弦不受控制拨动起来,眼里被城墙上的施予卿装得似要溢满。
林榛那晚如狼似虎,将郑舒南折腾的腰酸背痛,施予卿身体本来就经不起折腾,第二天直接没起得来床。
郑舒南心情烦躁,也就懒得搭理林榛,算起来两人也冷战了快两日。郑舒南游走这么多世界,还没碰到林榛这样蛮不讲理的,他分明替林榛解决了守城难题,结果人不但不心怀感激,还说翻脸就翻脸,郑舒南气得不行,见到林榛的次数越多,心头怒火就越旺盛。
但此战关乎牧城成败,若是败了,林榛身为圣安皇帝及首将,必然也会陷入危局。
郑舒南左思右想,还是登上了城楼,他必须要亲自守着,如果林榛陷入必死的局面,郑舒南就算拼了这条命,也得先把他救下来。
就在郑舒南登上城楼半小时之后,一队伪装成牧城士兵的蛮人忽然登城,郑舒南当时恰好经过,见这队人鬼鬼祟祟,心头便有点疑惑,于是叫住他们,打算仔细盘问一番,没想到几个蛮人以为身份暴露,竟直接抽出利刃,高举起来,直劈向郑舒南,泛着冷光的刀刃杀气腾腾。
郑舒南心头警钟大作,寒气窜到脊背处,他猛地侧身避开,将沉重的手炉扔向袭击者,一边通知城楼守卫,一边朝前方奔去。
蛮人气急败坏,将郑舒南堵死在滚石砸坏的城墙边缘,护卫已赶了过来,跟蛮人陷入厮杀之中。郑舒南背抵着墙壁,大脑却在飞速运转。
蛮人持刀便砍,杀死郑舒南决心毫不动摇,郑舒南没有武器,在狭窄区域又活动不开,手臂被人划了两刀,满身是血,好在不是致命伤。
绝境激发潜力,郑舒南猛地一脚将蛮人踹翻,就地一滚逃出包围圈,夺过死人手里的剑,起身便以迅雷之势刺向蛮人。
蛮人不愧彪悍强大,竟硬生生以手拔出了剑,口吐着血紧紧掐住郑舒南喉咙,郑舒南不敌,背脊狠狠撞在城墙上,这处城墙原本就被炸毁不少,还没来得及修缮,泥土夯成不够结实,一撞便有不少泥土哗哗往下掉。
郑舒南心头骤然划过不好的预感,可惜只在刹那之间,还什么都来不及做,便被蛮人托举起来,狠狠一拳砸向腹部,背脊撞断摇摇欲坠的半边城墙,身体骤然凌空,猛地笔直往下坠落。
郑舒南大脑忽然放空,没有恐慌,更多的还是不甘和悔恨。
狂风呼啸,刮得衣袍猎猎作响,郑舒南想象他死后的尸体,要是脸先着地,必然面容狰狞、血肉模糊。想象中的猛烈撞击和死亡没有到达,郑舒南身体狠狠砸进一人怀抱里,那人将他抱紧,随即被落体的速度跟重量压得跪倒,牙关紧咬,从喉咙里发出压抑沉重的闷哼声。
郑舒南被箍得极紧,头埋在那人身前,半晌才心有余悸地抬起头来,随即脸色剧变,大喊道:“林榛,小心——”
林榛强咽下一口血,满嘴铁腥味,脑内因震荡嗡嗡作响,听见喊叫猛然矮身,便见一柄大刀杀气凛冽地越过头顶。
林榛提起长剑,拼着体力贯穿蛮人心脏,接着连续几个翻滚,险些被蛮人刀剑给刺穿,护卫突出重围赶了过来,牵制住趁机围攻林榛的蛮人。林榛浑身裹挟着煞气,目光阴沉,戾气极重。
他拽着郑舒南往外突围,战斗力大不如前,蛮人得了命令,忽然集体围攻林榛,想来个擒贼先擒王,林榛杀了一个又一个,却怎么也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