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奚没回应她的好奇心,下床去取了一套新的睡衣和一条新毛巾回来。
“起来擦擦然,后把睡衣换了。”角色颠倒,卓奚此时也变成了老妈子,只不过相比较而言,她这个角色塑造得有点失败了,她远没有束白真照顾她时那么温柔。
不过,以卓奚这种从没有照顾人的经验,几乎被人呵护着长大的人来说,表现已经算得上可圈可点了。
束白真顶着一张烧得发红的脸,眨巴着眼,没有听话立马起来。在发烧的情况下,她好像已经失去了一部分的思考能力,反应速度也降低了不少。
过了有那么一会儿后,她仿佛终于听明白自己听到了什么,听话地坐了起来,然后……把脸凑近了卓奚,似乎在等她帮自己擦脸的汗。
哦,她不是烧得失去了部分思考能力,她是连思考方向都被烧得变得奇怪了起来,卓奚这么断言。
“……”
看着闭着眼凑过来的这张脸,卓奚嘴角抽抽,迟疑了一下,捏着毛巾为她擦拭。因为力道失控,束白真整个人都被推攘得来回晃悠,跟只啄米小鸡似的。
擦完了脸,束白真又向她露脖子,然后抬爪爪,末了还要她帮自己换睡衣,整个人都幼龄化了。
生病的束大导演会变成奇怪的生物,卓奚最后得出这个结论。
也许是真的困乏了,换了新睡衣的束白真很快就睡了过去,特别省心,反倒是向来浅眠又失眠症严重的卓奚睡不着了。
因为考虑到束白真的情况,床头还留了一盏灯,晕黄的暖色灯光笼罩着床头这一片儿,睡不着的卓奚就这么就着灯光盯着束白真的睡脸。
许久许久以后,她终于酝酿出了一点睡意,正觉思绪悠远虚实模糊之际,一只胳膊横过来重重地砸在了她的腹部,顿时。睡意弃她而去。
卓奚:“……”
始作俑者没有发现自己做了何等罪恶之事,依然熟睡着。
卓奚面无表情地死盯着她,思考着如何如何回敬她的作为,就在这时,那只横在自己腹部的手捏紧了她的睡衣一角。
“……喜欢你。”
手的主人低声呓语着喜欢,表情却好似有点痛苦,眉头也拧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高烧难受所致。
这个痛苦的表情,这声低不可闻的呓语……卓奚的心底漾起了一丝丝异样,那是种不可言明的微妙感觉,是从未有来的陌生感触。
她的一只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心口,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又莫名其妙地放下手。
而致使她做出这个奇怪举动产生微妙感觉的人在说了这一句喜欢之后,又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大概是退烧药起了效果,卓奚想。
这么想着的同时又觉得有些不悦,此刻她的心情起了一点病态的变化,或者,换句话说,因为她的感情系统发育并不健全,甚至很多时候她的表现是十分凉薄的,因而刚才的陌生情感让她觉得惊奇。
她并不讨厌这么变化,甚至是饱含欣喜的。
所以当束白真不再表情痛苦地说着喜欢的时候,她觉得有点不开心了。
卓奚一向恶劣惯了,所以当她遵循本能将手伸向束白真的脸,并在对方脸上掐了一把,想借此看到她痛苦的表情,以此重温那些奇妙的感觉的时候,她并不觉得自己这样对待一个病患罪大恶极,顶多算不上好人吧,她给自己这样定位。
因为感冒昏沉沉地熟睡中的束白真因为疼痛拧了一下眉头,期待着这一幕的卓奚完完整整地捕捉到了她的表情变化,然后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口,摸了一下……
=刚才的那种感觉并没有出现。
卓奚有些气闷地垂下眼。
许久之后,她又动了动。她将自己的脸凑近束白真的,在后者的耳边轻声耳语:
“束白真……”她唤她的名字,然后又顿了顿,“说你喜欢我……”
很难想象,在不久之前,她还厌恶着这个人的喜欢,只希望她一点不喜欢自己才好。因为对自己温柔以待的束白真如果不喜欢自己,那她就像极了某个人,只要不喜欢自己的话。
可短短一段时日,自己却完全改变了初衷,突然间就觉得,这样也挺好。甚至在此刻,她渴望着从对方嘴里说出喜欢的字眼。
多么难以理解的变化!
卓奚觉得自己都变得不了解自己了。虽然不了解这种变化,但她乐于接受这种变化。
“束白真,再说一遍……喜欢我。”
然而,她的想法完全没能传递给生病中的束白真,于是她生出了几分不愉。
任性成这样,也独有卓奚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