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叠山呐,水重水,月殿天上白玉郎,
往日分别绝义去,路迢迢呀千丈千!
左侧木牌上则这样写道:
思昔年呐,念往情,何处才有莺归巢?
但愿生时能相逢,泪斑斑啊点成妆!
“哎哟……”待他看完,晓云驰才笑出声来,点着那木牌道。“瞧瞧,典型的‘骂完人就后悔’。这可不是什么好行为,你千万不要学哦,最好连骂人的话都不要讲出来。”
“啊?”嘉长川‘感到费解’,挠了挠头。“那难道骂完人不会后悔就对吗?”
“当然不对啊!”晓云驰拍他一下,微恼道。“所以我叫你不要骂嘛!”
“也是。”虽然依旧‘不明白’,但嘉长川识趣地没有再问。“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哦,你问月君吧。”晓云驰看了看正在下台阶的月神,大声说道。“这毕竟是写给他看的,总得叫他判断一下,云台君究竟是个什么心意不是?”
月神远远地听到了这番话,一时有些无语。此刻他十分后悔,他怎就跟这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掺和到一起了?可偏偏除了这位,他连能选的合作对象都没有,真是令人无奈透了!
“我的殿下啊,你可小点声罢。”嘉长川‘哭笑不得’,欲盖弥彰地伸出手,遮了遮晓云驰的脸。“这偌大城池啊,空荡荡寂静得很,你再大点声,地上的人都能听到了,那多不好啊?”
“哎呀,那有什么要紧?”晓云驰浑不在意,见月神快走到跟前,忙伸头去跟他打招呼。“月君您可算来了,您看看,这是什么意思?”
月神没搭理他,顾自走到木牌前看了一会,伸出手,摸了一下‘白玉’二字。从前,风乘麟带他玩过一种天启星戏法——以字为媒,呼神唤灵,世有几字,变有几变。这由风乘麟亲留的物件,会不会有类似的机缘在呢?
果不其然,当他收回手的瞬间,一枚琵琶形白玉佩,便凭空系在了他腰间,并朝远处的高塔投出一缕光,似在指引方向。
见此情形,他难免苦笑。他所知道的那‘路’,与风乘麟今所在处,竟当真完全一致!
乘麟啊,乘麟!你我虽然分别,情义未绝,今朝我已来相会,君却了无神躯矣!既然如此,你我又该如何相逢呢?
随后,月神悄然调整好情绪,径直走上岸旁小船,又对长云二人道:“殿下、神君,请上船来。吾方才记起,那塔下有暗河,而这条河道,恰能直通塔下。”
晓云驰应一声‘就来’,拉着嘉长川跃上船头,在距月神三步远处站定。月神看着他俩站稳了,这才抬手拍拍船篷,催船前行。
那船儿似具灵性,兀自挥桨摇橹,飘飘然往前行,直奔向那塔下,不多时便滑入一处拱洞,歇在一座满生青苔的码头旁,待一人两神下船,便又兀自掉头划走,回往来处去了。它还要去接另一位此时方至的,怎能在此多留?
这码头不远处,即是一座石台阶。月神打量周遭片刻,走在前头,先行登阶,晓云驰次之,嘉长川扶剑断后,竟成一顺溜状——此塔已多年无人进入,小心些并不多余。
上行百余步,方有一阁楼现,楣上挂一匾,是为‘不见云’。推门而入,见室内有一高广坐台,正中置一圆靠背檀椅,椅上坐一蒙面青衫青年,怀抱一五弦镶螺钿仙人图琵琶,直背垂眼,衣摆曳地,神情舒展。
但细看去,却可觉其关节不似常人,而更似甚么机关人偶——这一‘似’,在月神登台上前,将腰间玉佩解下,熟练地放入其后背时得以证明。待其抬臂露出腕上白色锢镯,晓云驰也笃定了,这是一个神偶,且八成出自于乔长奈之手。
不待众人各自作想,那神偶举目四望片刻,颔首低眉,弹指拨弦,令琴自奏,又启唇而歌,道是:
云台城深深几许,无人问兮何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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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莺居于凌霄塔,笼门沉沉锁重重!
四句唱罢,祂转而抬眼,盯着嘉长川唱道:
不见花兮裕枝落,孤兮独兮徒扰牵,
爱重情多常生恨,凡尘福幸与无缘!
嘉长川听至此,难免心中一悸。此词间颇有凋零之气,全然暗示了他本该遭遇的一切,若他不曾遇到晓云驰,后半生不正是如此凄凉么?
可不等他暗自伤怀、当真低落起来,晓云驰便伸手拍一拍他,整衣拢袖,摆开皇亲王仪态,缓缓往前走两步,转瞬冷了目光,凛声发问道:“君不遇我兮奈若何?”
那神偶瞅一瞅他,眨眨眼举起左手,比划着既定动作,抑扬顿挫地唱念道:
自碎翼星留翾翔,空留一魂枉漂荡,
不见云兮风流散,哪得参见来日征!
念到最后一字时,祂却仰过了头去,注视着站在他背后的月神闻征,语调如呓,目光哀怜。月神与风乘麟相处日久,哪里会领悟不到,神偶此刻所展现的,正是风乘麟本尊的情绪?
可他沉默片刻,却是沉沉地合上了眼,装作不在。他很清楚,风乘麟虽对他有那么些余情,但到底不够了解他,自然也不会知道,他更希望风乘麟亲自对他说些什么,什么都行。
托物言志的事,难道他们昔日做得还少吗?纵他于恍然间托付过真心,风乘麟也曾邀他一同共事,乃至交付过性命,可是,当最真正的危难降临时,风乘麟的态度又是什么?这如斯种种,叫他如何不生悲,如何不含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