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定!
大风高高地扬起了他的皮风,手扶着腰间黑沉沉的刀鞘,全身黑甲的他,便如同一具雕塑。
“萧定,你要做大宋罪人吗?”程圭大声吼道。“你要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事吗?”
自忖今日不得活,程圭拼尽了全身力气,看着萧定,吼道:“你还记得当年在安抚使府,你与马学士所说的话吗?”
萧定缓缓转头。
看着萧定,崔昂,程圭都楞住了。
名满天下的萧大胡子不见了,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张略显陌生的脸庞。
但那双眼睛,还是一如既往。
坚毅!
此刻却也写满了决绝。
萧定的手指向了高台四面的旗帜,花花绿绿的旗帜没有一面是两个人认识的。
“这些旗帜,有的是吐蕃人的、有的是回鹘人的、有的是奚人的、当然,也有一部分是辽人诸部族的。”萧定道:“这些部族,现在都没有了,从我们这里站得地方一路向北,向西,大宋的旗帜都插到了千里之外。即便在这个时候,我的部将,仍然在向着北方挺进。”
程圭哑然。
萧定却是笑了起来:“德潜兄,我记得当年所说过的话,但朝廷对我又如何?”
“这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崔昂瞪大了眼睛,急不可待地道:“长卿,长卿,你放我回去,我能为你伸冤昭雪。”
萧定仰天大笑起来:“伸冤昭雪?崔中丞,你怎么为我沉冤昭雪?我阿父,我母亲能活过来吗?”
“萧长卿,但凡你还有一点脑子,你就应该知道,朝廷没有一点儿理由杀死你的父亲,母亲,这里头有鬼,有人在作祟啊!”程圭挣扎着想要上前,却被身后士卒牢牢地按住。
“是啊,是有鬼!”萧定淡淡地道:“我阿父、母亲死得不明不白,然后张超便到了陕西路,然后朝廷开始调动京畿、河东、秦风诸路兵马数十万人,然后李澹便率上万士卒偷袭我神堂堡?”
嘲讽地看着程圭,萧定接着道:“如果是误会,朝廷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汴梁啊,大宋的腹心之地,我阿父是堂堂三司使,是端明殿学士,我母亲是二品皓命夫人,居然就不明不白地死了,德潜兄,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吗?”
程圭无话可说。
有误会吗?
只怕是没有。
将帅相疑而已。
萧定手握兵马太多,掌控的权力太大,朝堂已经觉得无法控制他了,想方设法地想要削他的权柄,想把他弄回汴梁。
而萧定一方,朝廷愈是如此,他愈是不敢回去,愈是不敢交权,生怕自己一交权,一大家子立马便成了朝廷毡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这完全就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而萧定的麾下,绝大部分都是被他征服的夷人,这些人信服力量,对朝廷毫无敬畏,他们无比希望能在萧定的带领之下再走上一个崭新的台阶。
所有的所有,累积到了一起。
当有心人利用如今大宋的局面,在里头轻轻地推上一把之后,一切便都不可收拾了。
想到这里,程圭转头看向萧定,眼中的凶狠之色当真是不加掩饰。
都是这个家伙,都是这个王八蛋。
要是河北路上不大败亏输,局面就绝不至于此。
这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般,当第一张倒下,立即便引发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最后的结果,根本就无法控制。
高台之下,百名力士擂响了牛皮大鼓,百名号手吹响了牛角长号,萧瑟肃然铁血杀意,一节节的拔高。
“今日萧某出兵,特请二位来做见证!”萧定回头丢下一句,便不再理会二人,大踏步地走向高台的边缘。
程圭仰天长叹。
崔昂不受控制地往下瘫坐,却被两个大汉死死地挟住。
鼓声停,号声止。
程圭已经没有心思去听萧定说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