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这个时候,天早就亮了,但今天,因为厚厚的雾在山间,在林里环绕,目力仍然不及数步之外。
杨万富推开了木板门,走到了篱笆围着的院子里,范一飞和另外几个人却是早就起来了,正在院子里打着拳。
“头儿?”范一飞收起了式子,古铜色的皮肤之上,汗水汇成了小溪,哗哗地流淌下来。“昨夜又没有睡好啊?”
这当然是废话,只看杨万富那惺忪的带着黑眼圈的眼睛,自然就知道他没有睡好。
“我们来这里已经差不多半年了,但二郎交待的事情,却还是没有办成!”杨万富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怎么睡得着?”
“头儿,这也不能怪我们啊,谁知道这里的人这么狡诈?”范一飞叹了一口气。“生意谈好了,咱们钱都付了,别人翻脸不让帐,我们能怎么办?这里毕竟是别人的地盘。”
想到这事儿,杨万富就是一阵惆怅。
他是真没有想到这独县的知县是如此的没有契约精神。
不不不,这不是没有契约精神,这完全就是吃人不吐骨头。
杨万富奉命来夔州路开拓,第一站便到了独县,因为萧诚看中了这里的位置以及这里的矿藏。
杨万富到了之后,便找到了独县的知县商谈收购这里的一个铁矿。
在国朝有效统治的那些地方,一个知县的位子,没有进士或者同进士出身,是万万难以得到的,但杨万富碰到的这位,只能说略通文字。
因为这里是羁索地,知县也好,知州也好,谁是本地势力最大的那个人,谁就能担任。
而且,这些地方的人,是不用承担国朝的税收租赋的。
老百姓只需要向本地的头领交纳税赋就好。
本地的头领,就是不折不扣的土皇帝。
不向朝廷缴纳赋税,不用服各种各样的徭役,按理说,这里的百姓应当日子过得很是逍遥很是富足的。
杨万富很清楚在外边,老百姓的负担有多么的重,光是各种徭役,有时候就能让一户中等人家,顷刻之间破家灭门。
但这里的人,仍然穷得让人触目惊心。
当然,也有一些富人。
比如这独县的知县以及他身边的那些人。
他们的富足,奢侈,又让杨万富瞠目结舌。
残酷的统治,极度的剥削,人命如同草芥,便是杨万富这些天来看到的,打探到的所有消息。
说起来,杨万富是被这里的知县骗了。
他是拿着黔州一个官员的引见信来的,为了这封引见信,他可是花了一百贯钱,那个官员与独山县令是亲戚。
杨万富的身份是汴梁的一个颇有点小背景的商人。
原以为这个身份,会对这个小县令有点震慑作用,不过现在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鸟用。
初次见面,气氛十分友好。
杨万富受到了热情的招待。
佳肴,美女,一应俱全。
生意谈得顺利无比。杨万富用十万贯钱以及每年为独山县提供一万斤铁的代价,取得独山县一个铁矿的开采权。而这个铁矿,原本就独于这位独山县令,只不过他们的开采技术也好,还是冶炼技术也好,都极其的原始,让跟着杨万富来的天工铁艺的一群大师傅连连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