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就好。”
看着险儿的样子,我不寒而栗。
我宁愿他在听到消息之后,手舞足蹈地破口大骂,或是大吼大叫往外冲想和向志伟去拼命。
激动的情绪终究会平复,平复下来,人就会变得很累,人一累,就很难做出什么翻天覆地的祸事出来。
但是险儿没有。
他冷静得像是与自己完全没有关系,又摆出了这样一副令人完全摸不透深浅的表情出来。
冷静是无法平复的,就像是仇恨。
所以,滔天的大事,往往都只有冷静的人才能做得出来。
险儿,他到底要做什么?
我蹲下去,蹲在了险儿的面前,摁住了他又准备开始剖竹的双手。险儿的脑袋始终低垂着,不肯与我对视,直到我再三摇晃了他几次,他才抬起了头来。
“险儿,你想怎么办?”
险儿看着我,轻轻挪开了我抓着他的手掌。
他的眼神中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空洞而麻木。没有人可以面对这样的眼神,我也不能例外。因为,这种眼神本就不该属于一个具有鲜活生命力的人,只有在最可怕的噩梦里,那些来自修罗地狱的邪魔才能拥有这样的眼神。
这种眼神,可以吞噬一切,它代表的,只是死亡。
我移开了自己的目光,耳边传来了险儿极为轻柔的话语:
“杀了他。”
杀向志伟,并不是险儿第一次这么说了。
在医院里,在神人山顶,他都说过,说的义愤填膺,斩钉截铁。但从来没有一次,像是今天这样震撼我。我几乎是有些乞求般地看着险儿,他笑了起来,笑着对我说:
“你说呢?胡钦,等了这么久,你说我该怎么办?”
险儿貌似轻松地反问,让我无言可对。良久过后,我异常艰难地吐出一口气,再一次抓住了他的双手:
“再等等吧。既然已经等了这么久,不在乎最后几天了。马上就要过年了,三哥说,让我们大家都快快乐乐地过个好年。”
险儿微微一动,想把手掌抽出去,我却更加用力将他抓紧。
“我不想再等了,胡钦,你不明白。等比死还磨人。你和三哥都放心,这件事,你们真的不需要插手,好好过年,我自己可以办好的。”
一股愤怒从我心底涌了出来,一瞬间,我几乎是用尽全力捏住了险儿的手掌,剧痛之下,险儿脸上出现了吃惊的表情。
“险儿,我们只是想过个好年。没有人说不帮你,没有人说让你一个人。你还要拖我们所有人都陪你。你凭什么?”
险儿目瞪口呆地望着我,默默无语,表情极为复杂。良久过后,他低下头去,左脚不停地碾压着地板上的半截烟蒂,又过了一会儿,他抬起了头:
“好吧,我等等吧。我欠你的,我也答应过三哥,听你们的,那就过完年吧。”
一块巨大的石头,掉了下来。
我双手一松,这才发现,险儿的十根手指都已经被我捏得毫无血色,青白一片。
“呐,这是向志伟托三哥给你的一笔钱,说是想和你和解。你自己拿着吧!”我把牛皮信封递了过去。
险儿一边甩动着被捏麻的双手,一边瞟了我手里的牛皮信封一眼,没有丝毫伸手要接的意思:
“你给三哥吧,上次和大脑壳摆场,我砍的那个市里人,三哥不是帮我赔了一笔钱吗?就当是我还给他的吧。”
说完,他低头捡起篾条,一刀削了下去,在漫空飞舞的竹屑中,我听见险儿说:
“你也给三哥说下,我和他在医院就说过了的,我想要的,并不是钱!”
那一天,告别险儿之后,我又分别找到其他几个人,告诉了他们,听完之后,没有人退缩,但所有人的脸上,无一例外,都盖起了一层厚厚的阴霾。
做完一切,回到家里,已经是傍晚。吃了晚饭,又去三哥家里找他。非常幸运,他刚好也在家,端着一碗饭,坐在火炉边上,正在看每天六点半的电视动画档。我还清楚记得,那一天播放的是一部叫做《天空战记》的日本动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