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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侍着元卿卿卸了妆,净了脸,原先她说的那些个各种颜色的妆粉便也都跟着拾掇了出来,皆是一早便备好的、非是摆在展柜上的那些个试用装。
妆粉罐子被整整齐齐摆在匣子里,匣子有小臂长,宽则有三寸许,依着色调一个摞一个的摆着,匣子最上面是个托盘,托盘里则分了数个格子,放着一套粉刷,一把梳子,并着一把能手持的铜镜。
元卿卿有些讶异的拿过匣子里的那把圆木梳,指腹自上头流光溢彩的卷草纹上划过,却只觉触手一片平滑,没有丝毫异物感:
“这是……”
妆娘含笑:“这是咱们铺子里特有的手艺,名为螺钿,添置在器具上,瞧着流光溢彩,颇为美妙。”
说着,妆娘将妆匣合上,露出了盖子上镶嵌的百合花来。
盖上嵌了一枝百合,枝条纤细,百合垂露欲滴——叶片是拿铜锌粉混合胶水调配出的金漆画出,以工笔技法勾勒,而至于盒子上的百合,则是司微拿来教学的成品:
螺钿从不同方向上看光泽不同,选取合适的角度以及适合的螺贝进行搭配,使其光泽明暗和真实的百合高度接近,极有空间立体感。
元卿卿指尖自百合花上拂过,指腹尚还能感受到那平滑却又起伏的凹凸感,再瞧着圆木梳上流光溢彩、繁复华丽的卷草纹,一时竟有些爱不释手。
元卿卿问道:“这些下来,一共得多少两银子?”
“咱们铺子里寻常的妆粉,价钱乃是八百钱一盒,添了珍珠粉的妆粉,价钱是一千两百文,姑娘各色添了珍珠粉的妆粉都要了一盒,是以装了两个匣子,共计八十六两四钱,再加上今日开店划八折,一共是六十九两一钱。”
“按着咱们店里的规矩,满二十两银子的,便送客人这么一套螺钿匣子,匣中配铜镜、木梳以及化妆用的粉刷。满五十两银子的,则还要再额外送姑娘一件贝雕的首饰。”
正说着,便有空暇的娘子捧了托盘来,盘子里放着的,无一不是拿螺贝做成的首饰:
有拿整个带着颜色的海螺切分成数块,而后拼合粘贴在一处形成的牡丹花挑心;有蝶贝按着图样分割组合出来的祥云白鹤簪子,更有拿金贝切形粘贴组合出的金鱼耳坠……
被切割打磨出的螺贝,将蜷缩在螺内的颜色翻转呈现在人眼前,将掩藏在贝里如玉的光泽展现在光照下,再加以匠人的审美创作,于是便成了眼前这些绝不流俗的首饰。
元卿卿将那一对晃着些许金色流光的金鱼耳坠留下,教身边的丫鬟付了银子,便施施然坐在梳妆镜前,看着妆娘为自己上妆。
用了妆粉,上了黛笔,元卿卿看着镜中一点点勾摹出来的美人,竟也跟着出了神——每一步她都瞧着,偏偏却看不出自个儿到底是怎么变了个模样的。
而在上妆的过程中,元卿卿的妆匣里便又多了不少的小东西:各色的黛笔、口脂、修容高光、遮瑕、眼线膏……
元卿卿分神算了下她每个月的脂粉零花,竟是在这店里花了她寻常半年所需的胭脂水粉的花费,一时,不由若有所思。
正分神想着这些个东西的时候,突然便觉着眼前略略黑了一瞬,却是门口堵了个身形不小的胖子,这胖子身后的人还提着扎了红绸的礼盒:
“咦,怎得不见你们东家?”
正说着,后院挨了几扫帚,又跟清吟小班的班主对好口径的司微便掀了二道门的帘子,和雪酥一道从里头出来了。
司微一抬眼,便见着门口站着探头探脑,却没往里进的吴崖谙,不由笑起:“吴兄,我还道你不来了!”
吴崖谙摸着自个儿的脑袋嘿嘿一笑:“这不是,收拾行李,耽搁了点儿时间……你这开业了,剩下的生意往来,便是我表兄来操持,没我什么事儿了。”
“既如此,我这给你送完这开业的礼,也就该回涿州当我的纨绔了!”
他拍着自己的肚子:“再怎么,在涿州我都是知府公子,横着走都没人来管,但在我老爹使不上力的地方嘛……嘿嘿,你懂得,我为着这些个杂七杂八的事儿忙前忙后,再不回去,涿州的那些个大媳妇小姑娘都得忘了涿州城里有我这么一号人了!”
靠墙的化妆台前,元卿卿的目光隔着镜子,落在了胖子身上。
第90章
元卿卿的目光隔着镜子,从迎出来的司微雪酥身上,最后定在了吴崖谙那显得庞大的身躯上,一时,若有所思。
吴崖谙这一趟,本就是瞧着能不能借着机会搭上诚毅郡王的这般顺风车,如今既然已经上车,剩下的,便也就是该回去涿州。
“再怎么,我都是姓吴,有些时候我能扯着博宜赵家的名头做些事,但毕竟,赵家下一任当家人是我表兄。”
吴崖谙摆了摆自个儿显得有些肉乎乎的手:“当初,我娘跟我爹,虽有招赘之实,却无招赘之名,这才一路供着我爹往上考……如今赵家跟我爹也是相互扶倚,虽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但亲兄弟还得明算账不是?”
“最主要的……”吴崖谙朝着司微挤眼,“在涿州衙门,上头有我爹罩着,偶尔招猫逗狗教抓了挠了,好歹是个靠山,在博宜那地儿吧,都是以前光着腚的时候看着我长大的乡里乡亲的,真要有个什么事儿,老爷子得抓着我去跪祠堂。”
“啷个知晓我一个姓吴的,一跪就是跪得堂上摆的满满当当的姓赵的?”
吴崖谙搓了搓手:“搁你们这儿吧,先不说耽不耽误你们做生意,这眼瞧着出来进去身边不是带丫鬟就是带婆子的……真要觉着我多瞅了两眼冒犯着了,这吃亏的指定是我这猥琐胖子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