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竹薖楼有这么安静的一天。
熹妃头疼的事情已经够多,涴秀不折腾,她是满心欢喜,也不去干涉那三个丫头在房里做什么。
三更静谧夜,御园没有出现闹鬼的情况,可没有声音,反而更显恐怖。
雪,越下越大,因为无风,所以雪花如羽绒般静静飘落,虽然仅一尺之外的地方都无法看清,但这洁白的花舞,为冬的萧瑟增添了一丝柔情。
竹薖楼只有微弱的光亮,三楼的一扇窗户虚掩着,寒风灌入室内,涴秀和雁儿都围着碳爖而坐,只有玹玗一直站在窗边。
这一天,她根本没法入睡,偶尔昏沉片刻,竟然全是乱七八糟的旧梦。
梦到妘娘带着煕玥离开;梦到莺桃姑姑三步一回首的泪别;梦到父亲被兵部锁走;梦到家中被抄,她和母亲下狱;梦到母亲反反复复让她记住那四句诗;梦到自己进入撷芳殿;梦到那血淋淋的夜宴……
而真正在梦中折磨的她灵魂的却是弘历,他的笑,他的好,他的温柔,他的疼爱。
可她呢?
只想着要怎么利用。
她是不是……不应该这样做?
母亲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他的父亲却是她的杀父仇人。
她入宫以后,唯有他的百般呵护单纯不夹杂任何目的,当她是妹妹一样的哄着、宠着。
可当中的恩怨实在太复杂,究竟该如何计算呢?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他们之间的关系,最终会变成冤冤相报。
“凄凄岁暮风,翳翳经日雪。倾耳无希声,在目皓已洁。劲气侵襟袖,箪瓢谢屡设。萧索空宇中,了无一可悦!”突然想到了陶渊明的这几句诗,也才发现,自从进入景仁宫,就再也没碰过诗词,不知怎么的,竟有些想念那个书斋,只可惜现在跟着熹妃,行动不似从前那般自由,就是想去也难。
听到玹玗吟诗,涴秀不禁蹙起眉头,完全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转头向雁儿问道:“你知道那首诗讲的是什么吗?”
“格格,你也太看得起奴才了。”雁儿一脸苦笑,摇头道:“奴才能识得几个字就很不错了,诗词这些东西……不懂。”
涴秀忍不住一翻白眼,“那你说最后两个字就好啊,前面啰嗦一长串干嘛!”
“哦……”雁儿委屈地点点头,视线移向时辰钟,叹道:“格格,三更都过了大半个时辰,那两个唱戏的人究竟来不来啊?”
“我怎么知道。”涴秀深深叹了口气,没想到睡多了也会腰酸背疼,而且她现在精神饱满,要是那两个人再不来,她就打算直接冲到角园去。
忽然,玹玗回头,就在刚才片刻的安静中,她似乎听到了细微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怎么了?”雁儿诧异的问。
“不知道是不是老鼠,我听到有瓷器的响声。”玹玗将窗户关上,但没有落闩。“我还是下去瞧瞧,万一砸碎什么摆件可就不妙了。”
涴秀立刻起身,突然表示,“咱们都下去,在过会儿四更时,直接去角园。”
闻言,玹玗只是愣了一下,但没有反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急想了解弘历在边关的情况,上次的小太监衣服还留着,涴秀觉得有趣也给自己弄了一套,待会只要让雁儿留在房中掩护,她们可以快去快回。
二楼没有点灯,只见两个黑影坐在涴秀房中,可看服装不像是女人。
玹玗和涴秀的第一反应就出手,两人各自抓起一只花瓶,毫不留情的向黑影砸去。
花瓶砸到人,也没有落地,被那两人稳稳地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