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知遇听得不忍,冲侍卫道:“你先下去。”
侍卫犹豫着,判断这对母子应没有威胁,领命退了,只剩了萧知遇在了望台上。
“你是北狄人?”他比划着问。
他不会北狄语言,但“北狄”二字的发音他还是能模仿的,话一出口,这男孩便恨恨呸了一声,仿佛是什么奇耻大辱。
萧知遇便知对方不是,并且大约和北狄有仇,他猜测这对母子应是那群叛逃士兵的家眷,被连坐获罪。
这铁笼悬空在外,萧知遇走近几步,见这孩童一条腿还卡在笼子下,却无法脱身,下面还是近十丈的高空。他有些不忍心,小声道:“你别动,我帮你。”
孩童不理他,萧知遇只当是边民不懂官话,蹲下来,两手穿过了望台的围栏,试探着握住对方的小腿,这大冷天的,隔着一层麻布,都觉皮肤冰凉。男孩不领情,还要挣扎,被卡得龇牙咧嘴,只得任他相帮。
萧知遇折腾了老半天,才帮他把腿缩回去,人已累得坐在地板上喘气,也没得到一声谢,男孩抱着青紫的膝盖,已缩去了母亲身边。
都这么大动静了,这位妇人却至今未醒,只几声呓语。
萧知遇心里觉得不妙,借着月光凑近望去,就见妇人脏污的脸上隐约含着怨恨,好似在咒骂什么,又病得浑身抖动,嘴唇仿佛是皴裂了,身上披着薄薄衣物,最外层的不过小孩的衣物大小——他再看那孩子,只穿着一层衣服瑟瑟发抖,便知是孩子脱了衣服给母亲盖上的。
妇人显然已生了病,那孩子看着也好不到哪里去,笼子里只一点干草,也无遮蔽,夜风一吹,他尚且觉得刺骨,何况是这对衣衫褴褛的母子。
昨天朔州还下了雪,他俩不知是怎么熬过来的。
那群大男人贪生怕死逃去了北狄,却抛弃了无辜的妻儿,被丢在朔州受苦,孤儿寡母又做错了什么,为了这些叛徒活受罪。
萧知遇望着孩童赤着的脚丫,心里难过,于是解了斗篷,塞进笼子。
对方面露警惕,瞪着眼不动。
萧知遇指指妇人,又指指斗篷,比划了一会儿:“她……生病了,盖上,给她盖上……”
这人默不吭声看了他片刻,终于伸出手,拖了衣袍过去,急急披在妇人身上。
萧知遇又将手炉递过去,充作一点热源,男孩原是倔强地坐最远的角落里不动,过了半晌,还是慢慢挪过来,接了他的手炉。
月光下,这男孩的眼睛又冷又亮。
萧知遇搭话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连眼皮都没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