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换了一身衣服进宫,沿着那条宫道往里走的时候,崔帏之忽然有一种预感——
日后,他绝对不会再在这样的夜里,被人一句话就披星戴月地赶过来,走过这条无人的宫道。
崔帏之仰起头,看着天上的圆月,片刻后,悄然吐出一口气。
等到垂下头,再度看向前方的时候,崔帏之已然下定了决心,掀起衣摆,走进了勤政殿。
勤政殿的偏殿里,梁凤卿和梁玉卿正跪在地上,梁帝抬手一个巴掌,恶狠狠地甩在了梁凤卿的脸上,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逆子!”
梁凤卿直着脊背受了这一把掌,脸上登时浮现出五个指印。
下一秒,又是一个巴掌。
梁玉卿头已经低了下去,浑身打颤,抖若筛糠,完全不敢出声。
崔帏之见状,假装没看见这么尴尬的场景,跪下行礼:
“陛下。”
梁帝其实已经看见崔帏之进来了,但依旧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依旧啪啪往梁凤卿脸上扇了几巴掌,梁凤卿依旧一声不吭,崔帏之也垂下头看着地面,识趣地没有站起来,也没有出声。
梁帝打的掌心都发红了,才勉强出完了气,一屁股坐在一旁的塌上,面色沉沉地看着崔帏之:
“知道寡人为什么要让你深夜进宫吗?”
“知道。”崔帏之:“帝姬和亲路上被截回,在匈奴眼中便被视为主动悔诺,我猜不到半个月,就会有匈奴大军压境,直指皇城。”
梁帝一想到这个就头痛,用指尖按了按额头:
“依你所看,大梁的军队,是否有能力抵御匈奴骑兵?”
“很难。”崔帏之说:“单从兵力数量上来说,梁国的军队总人数只有二十五万,但匈奴却有四十万,而且多半是草原骑兵精锐,一旦开战,大梁势必落于下风。而且大梁连年遭遇天灾,粮食收成不足,普通百姓尚且不能够温饱,强行征用百姓米粮,定会滋生民怨,先起内乱,到时候内忧外患,大梁必亡矣。”
崔帏之所说的正是梁帝所考虑到的,所以他又问:
“能否向女真借兵?”
崔帏之道:
“上一次向女真借兵,只借了两万,就花了黄金千两。。。。。。。。。这次要借,最少借十万起步,陛下,您可以召户部尚书进来问一问,先做一个预算,看看咱们大梁的国库还能担负起这笔开销吗?”
梁帝:“。。。。。。。。。。。。”
他忽然不说话了。
他死死盯着给他出了一个大难题的梁凤卿,恨不得当场把这个逆子掐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