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黑暗中唯一刺激着他的意识的,就是来自左胸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云心晓听见耳边有金属刀具的碰撞声,还能听见有个女孩在近处说话。
那女孩有着云心晓极熟悉的声音,但是听不清说话内容,因为耳道内满是积血,如同沉在湖底听人讲话。
鼻腔结满了风干的血渣,他只得用嘴呼吸,然而嘴唇并不同往常一样能感受到气流的摩擦,因他的每一寸肌肉都被施了针灸和草药麻醉,连奢侈的冰块都拿来镇痛,而左胸的伤正是穿透了层层麻痹在刺激他。
现在他几乎感觉不到这具肉身的存在,半梦半醒之间,仿佛只剩个魂魄搁浅在奈何桥下。如梦不知所起,云心晓回忆不起此前发生了什么。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重伤昏厥,而这个女孩正在操刀救治他。
麻药的药效淡下去一点,他感觉到胃里有血混着胃酸和胆汁从食道涌了上来堵住了鼻咽部,灼烧感使他想要咳嗽。
“糟糕!师父,快帮我清理一下他的鼻孔!”
这次他听清楚了,因为女孩几乎是尖叫着说出这句话的。
话音刚落,自胃部蔓延出凉凉的一阵酥麻,咳嗽的感觉逐渐消失殆尽,那是横膈膜被施针后松弛了下来。紧接着耳边又是抓取器件的声音,但丝毫不乱,一息之间鼻孔就被浸湿的纱布疏通了,干净利落而又稳重的手法,顺便还清理了耳道。
他终于能清楚的听见旁人紧张的沉吟,剪刀的摩擦声,涮毛巾的水声,煎药的气泡声,以及房门外急促的脚步。
他还听见女孩在喃喃自语,带着哭腔:
“差一点,差一点……药效快结束了,现在还没换上肋骨,要是咳出来的话,肺就被横膈膜顶出来了……”
“十楠,放轻松,既然你预料到了就说明你有这个能力。”一个老者的声音安慰道,“更何况有老夫在,这些小事都不会影响你,你只要集中于隙走术的运用就好。”
十楠,肋骨,隙走术。
云心晓终于追溯起来自己为何在此。
2
云心耀?
此刻的长安城中,有三个人因为一位少年的到来突然想起这个名字。
最先察觉到的却是离得最远的。距城门四五里之外的高楼上,静立着一位白发黑袍的男子,在对方刚到城门口就感受到了云心耀一般的气场,心中短暂的激起一些波澜。
“哼,怎么可能。”男子黑袍一抖飘然离去,“是他那没有奇骨的哥哥云心晓。”
第二个是铁捕头,他奉命来城门口等候云心晓。
引起他注意的是前方人群中的骚动,卫兵拦截了一个背箧的白衣少年。铁捕头望去,他右手戴着一个白玉镯子,白色的飘带束着及腰的青丝,青丝正如任何一位侠客或剑仙登场时潇洒的飘摇着,看侧影神似的样貌让铁捕头禁不住想起那个名字。
“军爷,这里面真的有很重要的东西,不能拿出来让人看见,您就通融一下直接放我进城吧。您看小生这张俊俏的脸就没有想起谁吗?”白衣少年指着自己的脸道。
“检查行李,方可放行。这是帝都长安,我管你长得俊不俊。”
那边场面僵持不下,这边铁捕头反复与画像确认,那的确是云心耀的哥哥,本以为对方应该是个少年老成的仙君。
“你是云……你跟我走。”铁捕头差点忘记了被嘱咐过不要在人多口杂处提起云心晓的名字。
但还是被察觉到了。
第三个察觉到的人,名叫血金刚,奇骨之人,近日一直在城门口游走。同铁捕头一样,一开始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少年,因为从此人身上丝毫感觉不到奇骨的存在。
直到他提到自己的脸。
血金刚当然认得云心耀的脸,并且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此人虽与云心耀极为相似,但细微的差别还是被他分辨出。
“你是云心耀的哥哥……云心晓?”血金刚赶在铁捕头领走云心晓之前叫住了他。铁捕头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