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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说钟似薇的头发该理一理了,她长着一张鹅蛋脸,波浪卷应该很好看,披散着下来,海藻一般的乌黑浓密,要多漂亮有多漂亮。
又说起年轻时候的事了,说刚怀孕那会,有一次特别馋十几里外的一家肉包子,那时候也没什么交通工具,就让钟叙由走着去,结果走到都快天黑了,包子铺早关门了。
再过一会,她握了握钟似薇的手,一遍一遍地摩挲着,像孩童一样天真地仰起脸,确认道:“你答应过妈妈,一定会好好活着,活得幸福快乐,对吧?”
“嗯,妈妈,我答应你。”
“那就好,似薇,让妈妈再看看你,妈妈的宝贝真好看,你一定要过得幸福快乐,知道吗?”
“好。”
说到最后,田苒乏得坐不起来了,在女儿的搀扶下再一次躺下去,她笑了笑,像了却了一切心愿,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交代了一句:“似薇,今晚别睡过去了,守着妈妈吧。”
这是母亲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两个小时后,随着心电监护仪那阵刺耳的电鸣声,田苒彻底走完了这悲苦的一生。
钟似薇昏昏沉沉地在护士的指引下,签了许许多多的账单和通知书,她跟着那些凌乱而慌促的脚步,一路将妈妈送入了太平间,最后的冷库大门前,值班护士将她拦住了。
“女士,这里不能进了。”
她浑浑噩噩地看向护士,茫然地问了一句:“不能进了吗?”
“是的,不能再进去了。”
钟似薇又晃神了那么几秒,这才爆发出一阵凄厉的哭喊:“妈妈,妈妈,让我再看看妈妈,妈妈,求求你不要丢下我,我一个人该怎么活啊?”
一个人该怎么活啊?
好好地活,咬紧牙活,活不下去也要活,硬活。
那一夜漫长得像永远不会过去。
在无穷无尽的凄楚中,她终于忍不住,拨通了那个记在心里从来不曾忘记的电话号码。
得到的却是冷冰冰的,一遍又一遍的,“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请核对后再拨。”
永失所爱,永失一切所爱。
如果只是这样倒也好。
可惜,命运的玩笑还没完呢,它像个最顽劣的猎手,将猎物缚住手脚割破喉管还嫌不够,还要叫她眼睁睁地,一点一点地,看着自己的心被剜出来烫熟。
一个星期后,在前往澜市的高铁上,钟似薇接到了两通电话。
第一通来自于凤城济康医院的李主任。
“小钟,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之前在我们医院登记的移植需求,匹配到合适的肾源了,你妈妈的情况怎么样?这两天方便带她来我们医院一趟吗?”
钟似薇握着手机,也不知是信号不好,还是耳朵不好,那头的声音忽高忽低忽远忽近,渐渐虚成一道电波声,什么都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