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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那车夫送走萧知遇,心里犯了嘀咕,总觉得一项六年都未更改的任务,该是个重要人物,便来寻宫门口的张品。
张品自入北庭羽林军以来,平日负责在北门巡守,心知肚明是因为翠微院那位。他虽不知掖庭宫六年前的命令具体是什么,直觉应与二皇子有关,当即前来禀报。
裴珩闻言一怔,随即面色陡变,一掣缰绳,往北面奔去。
出了宫门,一路上除去逃亡的宫人,还有南衙禁军和部分北庭禁军在此混战,南衙占优势,他飞驰而出,可称顺利,他的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若萧知遇只是想逃出宫变,那么只需向南衙禁军求救,便能脱险,被送至睿王府或南衙十二卫势力范围内,可保安全。
然而萧知遇没有。他接连问了几名南衙的中郎将,俱都不知。这说明萧知遇不想回到他身边,因而独自一人逃走。
裴珩有些难以置信,萧知遇竟真的选择了用这种方式逃离他,放弃他。
他快马奔驰着,风迎面而来,夹着他铠甲上的血腥气,笼罩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氛围,他不能克制地想起了从前。
这原是他六年前安排萧知遇离宫的法子,连他自己都快要忘记。
那时陆贵妃病逝,萧知遇被幽禁于翠微院,而他得来了父亲的消息:父亲鼓动北狄国主攻打朔州,却在开战后很快反水,算计北狄。
父亲的旧部在朝中已站稳脚跟,怕皇帝又拿裴氏母子要挟,未雨绸缪,私下做了另一番安排,想方设法往宫中安插了人手,都是些不起眼的职位。皇帝若背信弃义动了杀机,他和母亲便能立刻借此逃出皇宫。
幸而朔州一战顺利,皇帝与父亲的关系缓和了些,他暂无性命之忧,这番安排也就用不上了。
他又忍不住想到了萧知遇。
对于萧知遇,他始终心思复杂,当伴读时见着萧知遇,总是想起陆文桢,和皇帝阴沉忌惮的目光。
他想他应当恨萧知遇。可到了后来,听闻萧知遇丧母幽禁,他又隐隐不忍。
萧知遇曾说不喜欢皇宫,想回朔州。他便联系父亲的旧部改了安排,将人手换去了与翠微院毗邻的掖庭宫。
他在灯下仔细描画那张路线图,对着半张纸的空白,他搁下笔又提起,出神良久,到底没什么可说的,最后落笔,寥寥写下了四个字:山高水阔。
哪怕送去抄录本的那日午后,他得知陆文桢的诸多恶行,愤然离去,却也没有后悔。他愿意帮萧知遇,只当是最后一次。
无论是想去朔州,还是哪个天涯海角,都去吧,不必再相见了。
他那时已经做好了和萧知遇再不相见的准备,原就是仇人,从此陌路也是好事。
只是时间一天天过去,萧知遇始终没有动静,到他被父亲接出宫那日,他回头望了眼翠微院的方向,萧知遇依然困在这片方寸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