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罢,师叔若因为我耽搁这一刻死了,便是他的造化。我还能从阎王爷手里抢人不成?”方宁稍一迟疑,转了心思看,满口答应下来。
她转身挤入人群,瞧见李昶手里拽着个方子,拉着药店大夫的衣角,迟迟不肯放,嘴里央求着:“求您了大夫,我不进店门,就给我阴干的猪血一罐,猪牙皂、牛黄各一两,四两石膏、三两甘草、升麻、芍药、锉炒而成的葛根各四两就好。”
沈昱听着药方,总有种隐隐熟悉的感觉,疑惑道:“是普通治疗风热惊厥的方子没错,但药性加的也太大了,而且寻常要用的麝香与龙脑怎么不见了?这好似是师叔的方子。他前几年要写一本济世药方,广散天下时,我曾与他讨论过,百姓大多贫寒,治疗脑热的那两味药材太过昂贵,是否可以用其他替换。他便加大了猪牙皂与甘草的剂量。”
方宁此刻没有心思关注药方的问题,而是盯着手里的寻踪草吃惊不已。
她发现寻踪草似乎见到李昶时,比寻常时候燃得猛些。
沈昱接过李昶的药方细瞧,惊喜道:“当真是师叔的笔迹。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方宁上前与店家周旋道:“大夫,你若忌讳负荆村的恶报,不若将这些药材卖于我,权当是我家人病了可好?”
店家面色有松动,关门的手指一节节敲打在木拴上,但似乎又想到什么,畏惧道:“不行,老夫不是不想帮,姑娘实在是其中有隐情啊。你问问李昶这小子,是我们不肯帮吗?他们对我们做了什么呢?”
李昶闻言,只是将头埋在地上,狠狠磕了起来,“是我们的错。求您了大夫。”
此时,一旁看热闹的大汉一脚踢开李昶,“少假惺惺。若不是你们,我三舅一家怎会命丧黄泉?他们多好的人啊,免费给你们治病,可你们呢?如何报答的?就因为病的太重,不治身亡,就说我三舅医术不精,好似发了疯病,生生将他们啃咬至死,一家老小,全被杀了。如今又生病了,是老天要你们走。这位娘子,我劝你们尽早离去,让他自生自灭。”
方宁目色冷峻,想不到竟还牵扯了人命。
“哎,走吧。”大夫关门的手更加用力,丝毫不管李昶夹在门缝里的手指。
“且慢。”方宁及时阻止,视线借着一指宽的门缝向里面探去,小小的店中,不足十方寸,但东西南北各摆放着祥狮瑞兽,约莫是个信风水之人,坦言道:“《周易》有彖日: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面应乎人。风水一事,并非摆些器件就能转变,而是要革造改建。店家若信我,可以在门前布置上两个风铃,能挡邪制煞。而狮子与咬钱蟾蜍的位置也可对换,让各方财气与福禄自东西南北各方吸引。此间屋子,金木水火,独缺一土,李昶名中五行带土,帮了他也是帮了店家自己,挡灾挡煞。您还有何不放心?”
那店家观方宁衣着气度,应是来头不小,也不愿再与李昶纠缠,妥协道:“罢了罢了。你等着,我去拿这些药材。”
李昶得了那些药材,对方宁千恩万谢,却不敢再靠近方宁半步,生怕惹方宁沾了晦气。
沈昱对村民口中那疯病十分好奇,探问:“你们村子里究竟得了什么毛病?”
李昶面色难看,摇头道:“我也不知。新来的大夫说,可能是中了毒,但具体毒素他也没研究出来。”
“还能有师叔解不了的毒?”沈昱有些意外,追问:“你说的大夫人在何处?”
李昶眨了眨眼,了然道:“那大夫就在我们村子,你要去一趟吗?”
沈昱果决地点头,看向方宁,“自然。”方宁本就对因果报应一说没忌讳,何况此番前来正是为救人,也跟着点点头。
忽而,一声突兀的咕嘟声,从李昶的胃腔发出。她见李昶窘迫的捂着肚子,略带心疼,从口袋里掏出一两银子,并将自己的帷帽放在李昶头上,见纱布盖住大半身子,瞧不出是谁家的小孩,才满意道:“店家抓药还需要时间,我们在此地等着。你拿这钱去吃些东西,买件衣服。等要抓好了,我们再来寻你,一同前往负荆村。”
李昶本带着犹豫,但思索之下,还是决定相信方宁,拿着钱消失在巷口。
沈昱的目光落在李昶消失的巷口,声色微凉,“还真是有缘分,河渠救他,街口遇他,寻师叔也因他有了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