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又是一道身影从旁掠过,稳稳停住,正是紧随其后的沙鹰。
楚倾娆坐于马上,看了她一眼,二人各自点头会意。
北戎军队很自觉地从中分开,让出一条道来。
沙摩多同那唤做“沁儿”的女子对视一眼,正要提缰而入,却听闻身后响起女子的声音。
“且慢。”
沙摩多略一皱眉,道:“怎么了?”然而即便如此,他依旧是在原地勒马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前进。
楚倾娆隔着凛冽的风声,回头看向漆黑深夜里,那一抹几乎要融入其中的身影。
她抬手将四散的发撩倒耳后,声音平静地道:“可否打马回去几步,容我最后同他说几句话。”
就此刻的情形而言,沙摩多拥兵几千骑,祈晟有精锐暗卫跟随,双方几乎势均力敌,已成僵持的势头。想取各自的性命,已然不可能,更遑论再争夺一个人。
故而自打楚倾娆将自己置身于北戎骑兵的护卫中时,便注定了这一局棋,已然走到了尽头。
除非祈晟放手一搏,连带着自己同暗卫拼个鱼死网破,才有可能将她硬生生地夺回来。
却也只是有可能而已。
但楚倾娆心中清楚,他不会如此。
说是自私也好,是肩头背负了江山之重不能拿性命做任何赌注也罢,总之,以他的性子,是不会为了任何人而失去理智,或者奋不顾身的。
就好像现在,当他看到自己高坐于沙摩多的马背上,徐徐朝那边走近的时候,神情之中也只是有淡淡的不可思议闪过,很快,便什么也寻不见了。
他只是抬手拢了拢自己厚厚的大氅,顷刻间便恢复成了那个尊贵的,冷淡的,不可一世的摄政王。
于无声地里于原地,凝视着她,等待着她。
一步,两步,三步……
八步,九步,十步……
马蹄轻轻地踩在柔软的沙地上,在这万籁无声的黑夜中,发出轻微的“吱吱”声。每一步缓慢得,沉重得,如同经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
末了,沙摩多轻提马缰,横转马头,带着楚倾娆在既安全又足以对话的范围内,站住了脚步。
楚倾娆转过头,隔着说不清是远还是近的距离,深深地看向那道长身玉立的影子。
半晌后,她缓缓启唇,道:“云卿策并非汝南王世子一事,他临死之前,早已向我坦白。”轻笑一声,摇摇头,“只是,你可知道,他是何人,是上官策,是云卿策,是阿猫,是阿狗……于我而言根本不重要。他是一个纯粹得近乎透明,对我推心置腹,诚心以待,并且……无条件付诸信任的人,仅此而已。你实在没有必要,将他赶尽杀绝。”
死去的云卿策,生前曾是无条件信任她的人,而本该无条件信任她的另一个人……却并非如此。
反而,离“信任二字”相去甚远。
她话中隐藏着的意思,祈晟自然听得明白。
他微微眯起如夜的深眸,眸心里有什么隐隐跃动,却又归于平静。
那一刻,他心中竟然有了一刻的恍惚和动摇:自己……当真错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