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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顾家和方家两家合力,把他们都挪到了这边来,又从各自从家中取了些碗碟粮食过来,好叫他们继续在这里活下去。
这期间,也知晓了各家的情况。
那鲁石匠家里也是垮了一处棚子,里头还有两捆豆荚,他非得要顶着大风去给抱回屋子里来。
可想而知,人连带着那豆荚一起被压在了棚子下。
万幸没砸到要害,但也是够他吃一壶,少不得是要修养个三五天的。
但是听方家老二方小木说,“没伤着,精神抖擞的呢!我方才去家中拿晶晶小时候的衣裳给扁儿换时,从他家后头抄近路,听到他骂温书生,那声音好生洪亮,可见是没得什么事情的。”
“他又骂人家作甚?这天灾人祸的难道还怪了人不是?更何况大风挂起的那会儿,那温书生不是才从地里背着一篓子豆荚往回跑么?哪里得空去管那两捆放在棚子底下的豆荚?”方小十很不喜欢如今这鲁石匠的所作所为,尤其他敬佩读书人,和那温书生交谈过几次,两人也算得上相熟。
这时候他们一家子已同顾小碗一行人从高家离开了,除了都受着惊吓,小高他二哥的腿更严重后,也就是他二嫂和扁儿身上有些皮外伤,但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一开始顾小碗最担心的反而是那昏迷不醒的小高,不过阿拾彻底检查过后,确定他不过是当时被砸得太厉害,晕过去罢了。
并没有什么大碍,才放心的。
而各家的家中,虽说是没有出人命,但也是一团乱摊子,何况眼下已经是暮色了,自是要各自回家。
这一场狂风过后,似将这天上的污垢都吹了个干净,那天空透亮得有些叫人觉得不真实,暮色的夕阳坠入西山,一朵原本雪白的浮云,如今被照得通红。
然这般美景,却是没有一个人欣赏得了,如今放眼望去,不说是各处,就是这村子里,也是处处狼藉,比此前还像是个废墟。
眼下听得方家兄弟俩的话,顾小碗不禁也是叹了口气。
那方小木就扭过头来,“你们可是知道,那温书生到他们家,压根就不是鲁石匠自己说的那般,什么救了人家,就留下作女婿的,分明是人家和家人走散了,叫他截住,看人一表人才,就下了药跟他家的鲁桂花圆房。你说他这等做派,哪里有从前的半分敦厚善良,往后要让我叫他一声叔,是断然不可能的了。”
鲁桂花也曾叫芈婆子套过话,她和温书生圆房,的确是因为药的缘故,后来有了孩子,温书生方留下来的。
但顾小碗他们一直都以为,温书生的确是鲁石匠救回来的。
哪里晓得是他看人家孤身一人,又是个文弱书生,竟是用了这歹毒手段。
一时也是瞠目结舌,好不惊讶。
同方家一行人分路后,顾小碗他们又遇着了不平尼姑,只见她拉长着一张脸,见了顾小碗就诉苦道:“我真是个命苦的,早年我受罪的时候,不见她拉我一把,就只知道护着她的好大儿,如今倒好,那个挨千刀的卖了家里的粮食,卷了钱跑了,留她在那塘边的屋子里,今儿要不是我念在菩萨的面上,我是一点不想去捞她。”
此刻的不平浑身湿漉漉的,裤腿挽得高高的,但并不见肌肤,因那腿上都敷着一层池塘里的黑烂泥。
顾小碗见此,有些心焦,“你下池塘去了?”不应啊,那水流并不汹涌,不至于将牟大娘卷到池塘里去,何况牟大娘水性好着呢。
不提还好,一提不平就更生气了,“我从未想过,她是那般糊涂的人,那门板被吹落了,她生怕砸了自己,想搬开这是好的,只是却搬过去,正好将那别处流过来的水堵住了,流水一冲,那门板就被死死卡住,这下可好,背出来的什么脏水臭水,都全冲进屋子里了。”
是了,各家的住人的茅房里,何尝不是水漫金山,尤其是顾小碗家牲畜多,各样混杂着,那气味实在是一言难尽。
所以能想得到不平为何将裤腿高高挽起,到底是害怕给弄脏了。
“那如今怎样?”顾小碗问着她,一面让阿拾他们先回去。
“能怎样?她自己收拾呗,我那里也遭了秧,不过屋后头那两颗大杉树倒是出了大力,挡住了不少杂物,不然只怕我的小庵也要被砸了。”她说罢,问了一回高家那头如何,听罢了只阿弥陀佛了一声,“可怜这小高,竟然是这样的好人,偏老天爷不怜这好人,如今可叫我后悔,早前还戏弄于他。”
一面同顾小碗告辞,“你也先回去忙吧,你们在外忙了一个下午,只怕家里还没收拾出来呢!”
是不好收拾,本身家里兔子多,那兔子的屎尿又是最臭的,如今跟污水将整个院子内外都冲刷了一遍,那味道可想而知。
顾小碗还没到家门口,就已经闻着了,下意识地扯了路边的两片老桑叶揉搓起来,软和了些塞鼻孔里才进去。
只见污水的确是清理过了,但是臭味还在,而院坝里横七八竖堆着十来只断了气的兔子和两只小花鸡。
她家这些小鸡仔是野公鸡来生的,所以羽毛与普通的家养鸡并不一样,个头也小些。
一个个浑身湿漉漉的,又有身上带伤口的,可见是当时大风来时受了伤的。
顾四厢见了她,走过来可惜道:“都在那臭水里泡了,不然够咱吃一阵子了。”
何荆元有些可惜,“要不,洗一洗吧,那早前外头饿饭的时候,听说他们蛆都要吃呢!”
顾小碗连忙打住,“可别,咱家还没到那地步。”更何况他们身上全是粪水,顾小碗还怕得了痢疾呢!于是忙招呼了人来,三下五除二放筐里,叫他们挑出去找地方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