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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爱（第1页）

八十年代的农村，人们的思想相对于今天，还是相对单纯和保守的，当时我们那个小小的相对偏远的云南的小山村，发生了一件爆炸性新闻：我们那里小学的一位民办女教师，竟然出轨了来帮她家修缮房屋的其貌不扬的泥瓦匠！而这位女教师的丈夫，是一个相貌堂堂的国家正式工人！更让村民们无法理解和容忍的是，这个泥瓦匠也是有家室的人，而且当时家里已经有了四个孩子！

那时我大概七八岁的样子，在某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走在放学的路上，听到了这个爆炸性消息。村里的妇人三三两两的聚在路边，或大声或小声又或是神秘兮兮的议论着这件事，大部分的村妇或是愤愤不平或是一脸鄙夷，不约而同的以她们能想到的污言秽语咒骂着这个女教师，似乎是一夜之间，这件事就在这个平静落后的小山村掀起了滔天巨浪，闹得沸沸扬扬。

这个民办女教师我很熟悉，因为她不但是我们家邻居，她还是我的老师！我们两家的门紧挨着，在一个小院里，我从小叫她姐姐，她的名字叫碧。

听说这件事的那天，我回到家时，看到碧的丈夫，她的丈夫平时在外地工作，印象中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家几天。当时他坐在她家的窗前，在写着什么，那时我念小学三年级，已经能识许多简单的字，走近时，我看到那信笺纸上方端端正正的写着：离婚协议书！八十年代的农村，离婚的人很少，我迟疑了一下，叫了他一声：哥！他抬起头，看见我，勉强笑了一下，眼眶却是红红的！这时我看见了东儿，东儿是碧和他的孩子，当时两岁不到，很可爱，圆圆的小脸上总带着笑。接着我看见了碧，她大着肚子呆呆的坐在一边，一言不发，也沒有抬头看我。我沒敢再说话，背着书包回了家。

沒过几天，又一个放学的黄昏，我回家时，再沒看见东儿，爸妈说碧离婚了，东儿判给了碧的丈夫，碧的丈夫带着东儿去了他工作的地方。碧是本地人，碧的父母只生了碧和碧的妹妹，当时的农村，如果家里没有儿子继承香火的，就会选择让其中一个女儿招上门女婿，以延续香火，所以碧的丈夫是以上门女婿的身份和碧结的婚。

这件事发生以后的几个月，碧生下了一个女儿，取名冰，是碧和那个泥瓦匠的女儿。生下孩子没几天，碧失去了她民办教师的工作。有一天我放学回家，听妈妈说碧被村公所的人叫去了，已经去了好几个小时了还没回来，妈妈叹息着说：可怜了，还沒出月子呢！我听了妈妈的话不知怎的心里就一跳，忍不住就悄悄去村公所门口看，结果就看到了我这一生永远无法忘却的一幕：空空的村公所里静悄悄的，碧背对着我的方向，呈大字型站在村公所的墙边，平伸的双手努力的扶着墙面，脸贴着墙，双脚分开站立着也贴着墙，夕阳下，微风吹起她凌乱的发丝，而我却清晰的看到她的脚边有殷红的一滩血渍，那是顺着她的腿流下来的！我睁大了眼睛，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受了惊吓的我哭着跑回家，告诉了妈妈我看到的一切，妈妈叹息着说：造孽呀，太可怜了！

后来，我听说了一件事，说是当初碧的丈夫回来，发现了碧和泥瓦匠的事，思虑再三，说是让碧去把孩子打掉，他可以不计前嫌，带碧跟他一起走，去他工作的地方，可碧，没有答应，所以，离了婚！

碧一直和那个泥瓦匠在一起，又生了一个女儿，取名甜。那个泥瓦匠隔三岔五的过来一趟，给碧带些吃的用的，也拿钱给碧。而那个泥瓦匠的原配老婆，就住在我们对面的那个村子里，竟然从来沒有来碧这边闹过！

失去了工作的碧，为了生活，为了养活两个孩子，曾经捏粉笔的手，拿起了镰刀和锄头，过上了农民的生活，起早贪黑，风吹雨淋……那个泥瓦匠还是隔三岔五的来，但在我的记忆里，很重要的节日，比如中秋，比如大年三十，一直是碧独自带着两个孩子和自己的老母亲过。因为碧还未离婚时碧的父亲就过世了，碧离婚后沒多久，碧的妹妹也出嫁了。

碧离婚后的许多年，从沒见过东儿，听说东儿十几岁时，碧去看过东儿一次，可东儿不认她，更别提叫她一声妈了！反倒是当着碧的面，响亮的叫了他爸后来娶的那个女的一声妈！听妈妈说，碧回来后在床上不吃不喝躺了好几天，后来从床上爬起来，闷声不响的又下地干活了。

春去秋来，许多年就这么过去了，后来碧搬了家，不再和我们家是邻居了，我长大了，成了家，回老家时偶尔能看见碧，喊她：姐！她应着，沧桑的脸上刻满了皱纹，粗糙的双手青筋暴露！那个记忆中有着清秀脸庞，穿着八十年代很少看见的格子裙子的碧就这样遗失在了岁月的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