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沈暮四像是看穿了他在想什么,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倒是暂时不用担心这个。”
周嘉鱼说:“啊?为啥啊?”
沈暮四道:“嗯……估计就算你有能力了,先生也不会放你一个人出去。”
周嘉鱼还是懵懵懂懂的不明白。
沈暮四看着他这模样,笑了:“怎么?忘记自己骗子的身份了?把你一个人放出去,你跑了怎么办?”
周嘉鱼:“……”他这才恍然。
说实话,除了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周嘉鱼真的快把自己的身份忘干净了。
在离开的那天,徐老松了周嘉鱼一件小礼物。那是一根小小的树枝,看起来非常的普通,属于掉在路边都会被人当做垃圾扫走的那类。
但周嘉鱼却知道,这是祖树的枝干。
在冰块融化之后,那根原本晶莹剔透的祖树树枝,却是变成了寻常树木的模样,粗糙的树皮,褐色的树干,唯一有些特别的是那翠绿的叶片。
徐老小心翼翼的把祖树从冰块里取了出来,然后放入准备好的大纸盒里,说找个时间一定要将它重新埋葬起来。
看到了徐老的态度,收到这礼物的周嘉鱼受宠若惊,本想推辞,徐老却是笑着对周嘉鱼说这是祖树的意思,还让周嘉鱼在临走前,陪他去个地方。
林逐水示意周嘉鱼跟着徐老去。
这次去的地方就在离村子不远处的一条小河,周嘉鱼到了河边后,徐老又拿出哨子吹了一下。
下一刻,原本冰冻起来的小河之下,竟是冒出了无数的小纸人,这些纸人看起来比村子里行走的那些纸人要小一些,把脸贴在冰面上,隔着冰看着周嘉鱼,有的还好奇的用手掌咚咚直敲。
随着徐老下的命令,冻结实的冰面被破开了,露出底下流动的活水。这小河格外的清澈,周嘉鱼甚至可以看见沉在水底的鹅卵石。小纸人们不过巴掌大小,没有脸也没穿衣服,趴在河边抬着头看着周嘉鱼,虽然没有眼睛,但周嘉鱼却是从他们的动作里感觉出了好奇和亲昵的味道。
在水底下,周嘉鱼却是看到了一样有些熟悉的东西——他之前在镇上的旅馆里,看到的那尊女人没有的冰雕。
冰雕立在缓缓流淌的河水里,保持着招手的姿势,近距离的观看,周嘉鱼从她的脸上看出了一种慈悲的笑意。
徐老说:“徐惊火一直在找就是这个。”
周嘉鱼一惊,发现徐老说话的时候,冰雕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来,眼神里透出悲哀的味道。
徐老说:“想要产出纸人,每年就得祭祀,祖树最喜欢的祭品,便是冰雕。”他缓缓述说着,“所以我们每年都制作一尊特别的冰雕,在开春之际,将它投入深坑里,作为祖树的祭品。”
徐老长叹一声,语气沧桑:“徐惊火想要的,便是这一尊冰雕。”
周嘉鱼轻声道:“可以摸一下么?”
徐老笑道:“自然可以。”
周嘉鱼伸出手来,轻轻的触碰了这座漂亮又灵动的雕塑,他的动作小心,只是用指尖触碰了一下冰雕飘扬的发丝,便将手收了回来。
“我猜测他是想找出制作这冰雕的法子。”徐老道,“所以我们便将冰雕藏起来了,这冰雕寻常人见不得,一见就马上会被冻僵,轻则受伤,重则殒命,每次我们都很小心。”
周嘉鱼想起了他见到冰雕时的情况,身上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颤。
徐老继续说着:“这冰雕通常是放在墓地里面,徐惊火跟着我们进去,估计也是为了它。”
他说话的时候,那冰雕的眼眶里竟是落下了几滴泪水,泪水从脸颊滑落之后,瞬间凝结成了一滴滴的冰珠,周嘉鱼不由自主的伸手接住了。
“他们都很喜欢你。”徐老说,“你若是愿意,可以选一只小纸人回去养着,养一段时间就能变大了。这里的纸人和一般纸人有所不同,有自己的神志,可以和操纵者心意相通。”
周嘉鱼闻言,的确是有些心动,但同时又有些犹豫:“可是让他们离开这里没关系么?”
徐老叹气,他背过身去,看向身后升起袅袅翠烟的村庄:“或许我们是真的要被历史所淘汰,出去也没什么不好的。”
最后,周嘉鱼还是接受了徐老好意。他把手伸进冰冷刺骨的水里,想要捞起一只小纸人。这些纸人有的开始往后退去,有的却开始试图靠近周嘉鱼,其中一只胆子最大,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用自己薄薄的小手,轻轻的抓住了周嘉鱼的手指。
周嘉鱼心中一动,便用自己的手掌将他舀了起来。这个小纸人和其他的小纸人目前看起来区别并不大,甚至走起路来都有点不稳,它顺着周嘉鱼的手臂爬到了他的肩膀上,然后用自己的头蹭了蹭周嘉鱼的下巴。
周嘉鱼眯起眼睛笑了。
徐老也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但他们高兴了,却有人不高兴,在周嘉鱼脑子里一直挺安静的祭八酸溜溜道:“好了,家里的黄鼠狼还没干掉,又多了个对手。”
周嘉鱼笑道:“你吃醋啦?怎么最近都不爱说话?”
祭八哼哼唧唧,很不高兴的用那奶黄色的小嘴啄了几下脚下的乌龟壳发泄自己内心的小情绪:“我也不想啊,但是你忘了之前发生的事儿了么?我怀疑林逐水能听见我的声音,所以只好尽量不吭声了。”哪知道它不敢说话,却给了这些小婊砸们上位的机会。祭八内心全是委屈,甚至有点想炸毛。周嘉鱼听着它说的话,却是有些想笑,但他忍住了笑意,赶紧出言安慰了几句。祭八这才勉勉强强接受了。
小纸人是相当喜欢周嘉鱼的,用那双小小的手搂着周嘉鱼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