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卫副部长吗,我是省委组织部机关干部处卜言羽……”
“哟哟哟,是卜处长啊!”卫炳乾握着电话说,“卜处长,请你就称我小卫好吗!卜处长,有什么事?”
“炳乾哪!”卜言羽的声音那么沉重,“士贞部长到底是……”卜言羽没说下去,卫炳乾在电话里愣住了。
“卜处长,你让我怎么对你说呢?”卫炳乾为难起来了。
“网上怎么出现那些……”卜言羽显得十分着急,“事实是士贞部长的手机关机,办公室宿舍的电话又无人接……”
“卜处长,老实话,我已经好几天没他的半点消息了,我的心里简直像刀割一样,一直在流血!”
“怎么会呢?”卜言羽更加慌张了,犹豫一会儿说,“炳乾,我挂了,一有士贞的消息立即给我打电话。”
挂了电话,卫炳乾一下子软瘫瘫地倒在沙发上,老婆把茶几上的手机递给他,他才想到刚才那个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于是拨通了电话。
“喂……”卫炳乾说,“请问刚才是谁的电话?”
“哟,卫大部长啊,你真是官当大了,连我都给忘了,想当初你到农村锻炼时,我真的对你不错啊!”
“你到底是谁呀,我没时间听你卖关子,我正忙着呢!”卫炳乾真的没想起来是谁的声音。
“好家伙,是不是因为贾士贞死个球的了,你正准备当组织部长啦,不认识人了!”
卫炳乾一听这话,一团火焰冲到头顶上,突然间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大声吼道:“放你娘的……”在这一瞬间,卫炳乾觉得自己失态了,老婆在旁边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他还是没把后那个“屁”字说出来。
对方仍不愠不怒地说:“干吗发那么大的火啊!贾士贞是罪有应得,反正西臾市委组织部的部长他是当不成了,我真的是好开心啊!为你……”
卫炳乾正要失去理智地骂他个狗血喷头,就在这关键时刻,孟瑶兰拼命向他摆着手,而与此同时,卫炳乾的大脑里突然跳出那个中等身材、小分头向左梳理的一个人,一时顾不上说话,心中暗暗责怪自己,怎么把这样一个关键人物忘了呢?
“哦!”卫炳乾大声说,“是刘理事长啊,不,我还是称你刘书记或者刘局长吧!”卫炳乾终于想起来了,此人正是目前寝食难安的中心人物,西臾市残联理事长刘义修。
不用说,卫炳乾已经知道刘义修的意图了,对于刘义修这个人,卫炳乾过去了解甚少,当然,在他作为选调生分配到西臾市机关时,按照规定应该到农村锻炼两年,那时刘义修已经是市劳动局副局长,三十岁不到就当上市劳动局副局长,那时徐希浩还是西臾市长,刘义修红极一时,被称为“二市长”。在一次喝酒时,两人相识了。后来卫炳乾通过公务员考试进入市委组织部,并且在机关干部科工作,而徐希浩在省建工委出事了,当然也同时给刘义修当头一捧。后来卫炳乾被调出市委组织部,到乡里当了个副乡长。谁知,卫炳乾神奇般地调回市委组织部,而且居然当上了市委组织部的副部长,这是刘义修怎么也没有想到的,他花了很多心思去研究卫炳乾的成功秘诀,却始终没有弄清其中的奥妙。他知道,卫炳乾当了市委组织部副部长,定会前途无量的。现在他觉得自己到了这种时候,只好来求卫炳乾了。
正当刘义修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时,他从网上看到贾士贞死了的消息,说实话,刘义修开始也有些不相信,可是那些血淋淋的帖子,他又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呢?一时间,他兴奋得如同心脏发生了奔马律,激动得简直要发狂,真是天助我也!天无绝人之路,于是他在庆幸自己命运转机的同时,准备重新面对卫炳乾,希望卫炳乾能帮他一把。
本来,卫炳乾对刘义修的印象还算一般,只是刚才的电话里的表现,让卫炳乾重新认清了刘义修的真面目,他虽然改变了刚才的态度,但他的心里已经无法改变刘义修是个小人的定论。
卫炳乾向刘义修表示歉意,说自己一时走了神,把刘局长这样一个重要人物忽视了,刘义修也不计较他,说要登门有求,卫炳乾坚决拒绝了刘义修,但刘义修还是把心中的快感倒了出来。无非是说贾士贞是罪有应得,死有余辜!希望卫炳乾抓住机遇,登上市委组织部长的宝座,没等刘义修的话说完,卫炳乾打断了他的话:“刘局长,我就不礼貌了,请你打住,我绝不是那种乘人之危的小人,也没那个野心,你要是想当这个市委组织部长的话,可以直接去省委组织部找钱部长,你可以说西臾市委组织部长非你莫属。可是,……”卫炳乾停了停,又说,“那韦副部长怎么办?”
刘义修说:“噢,韦副部长是常务,又有后台,是啊,可是,你是地头蛇啊!可是想还是允许的吧!”
卫炳乾气极了,毫不客气地说:“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刘义修转了话题:“卫副部长,贾士贞已命归西天了,我看他的那些极左手段也该作罢了吧!”
噢,原来如此。刘义修不光是为贾部长的死幸灾乐祸,还想探探卫炳乾的口气,卫炳乾心中的火一直窝着,一听刘义修的话,便说:“怎么,刘理事长想推翻市委的决定?我告诉你,干部人事制度改革不姓贾,也不姓卫,更不姓刘!这是时代潮流,人心所向,地球不可能按照你刘义修规定的方向和速度运行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无论贾部长怎样,西臾的干部制度将一如既往地改革下去,不信你等着……”
卫炳乾越说火越大,老婆看着丈夫的火越发越大,上前将左手心朝下,右手食指指着左手心,意思是让他暂停,卫炳乾强忍住心中的怒火,正要挂电话,刘义修又说:“卫副部长,贾士贞的丧事怎么还不办?我已经准备了一副挽联……”
“刘义修,你还有完没完!”卫炳乾更加发火了,“我看你也太无聊了吧!告诉你,贾士贞根本没有死,他绝不会死的。那个谋杀他的凶手迟早会被绳之以法的。”
没等刘义修说话,卫炳乾愤愤地把手机摔到茶几上。
挂了刘义修的电话,卫炳乾关掉手机,拔掉家里电话插头,把自己关到书房里,一夜未眠,连妻子也不知道他干了些什么。
第二天中午,西臾市电视台午间新闻里播出一条市委组织部关于公开选拔市残联领导班子的补充通知。通知的大概内容是,关于公开选拔市残联领导班子工作,已经进入了报名阶段,现在有少数人传播小道消息,市委组织部重申,报名时间不变,后天下午(即四月十日)五时截止。各县区委组织部(市级机关报名点)请于当日晚八时派人将报名登记表,以及汇总表送市委组织部,过时作自动放弃处理。
确实,在贾士贞遇害之后的几天时间里,不仅像刘义修这样的人认为当前的公开选拔市残联领导班子工作会自行停止,甚至不少群众也这样分析,起码这项工作将受到很大影响,这项工作能否如期进行,人们不得不十分关注,但是也不得不产生种种怀疑!然而,市委组织部的补充通知一播出,许多人头脑里的那根弦又紧绷起来。
四
在玲玲的请求下,在常书记的支持下,玲玲获得了特殊权利,就是日夜陪伴着已经没有了心跳和呼吸的丈夫。玲玲的心情是特别痛苦而又复杂的,她一次又一次地把耳朵紧紧贴在丈夫的心脏部位,或而感到丈夫还有着微弱的心跳,或而又怀疑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听力发生了错觉。她时而用手靠近丈夫的鼻子和嘴,希望能感觉到丈夫的呼吸,哪怕是极微弱缓慢的呼吸。
夜已经深了,玲玲脱掉自己的衣服,将自己的身体全部贴在丈夫身上,她像曾经无数次夫妻亲昵那样,把她那细腻、光滑而柔软的肌肤紧紧贴在丈夫的身体上。搂着,亲吻着,她把自己的体温传给他,她甚至轻声地呼唤着两人之间的爱称,一遍又一遍地讲述着他们之间那些刻骨铭心的美好往事的细节。她低声唱着丈夫最爱听的越剧,黄梅戏。
玲玲不知道,时间又过去了多少秒,多少分,多少小时,不知外面又发生了什么事。总之,她把她和丈夫两个人之外的事情全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她忘记了这是一间特殊病房,这里只有她和丈夫的二人世界。
第二天一早,玲玲仍然这样全心全意地呵护着丈夫,她数着缓缓滴进丈夫体内的药液,冥冥中感到,这一滴一滴的药液将能唤醒沉睡的丈夫,她的体温将会使丈夫冰冷的肌体缓和过来。
时间又过去了三十多个小时,玲玲觉得流进丈夫体内的药液并没有停止,丈夫的肌体还没有变得完全凉透,似乎还像她见到时那样凉凉的,而又有点温温的。已经是深夜了,凭玲玲的感觉,此刻应该是子夜时分,她突然萌发一种奇怪的欲望和冲动,模糊当中,觉得丈夫在向她要水喝,于是玲玲轻轻地爬起来,在床头那昏暗灯光下发现丈夫还是那样一动不动地躺着,像熟睡,像等待,原来刚才那种感觉是自己的幻觉。但她还是轻轻地下了床,杯子里倒了点温水,然后喝了一小口,把自己的嘴唇对准丈夫的嘴,让自己口中的水一点一点地流到丈夫的嘴里,直到她嘴里的水全部给了丈夫,她抬起头一看,她给丈夫嘴里的水没了!她在问自己,难道他有感觉了?于是又喝了一大口水,再将嘴对准丈夫那微微张开的嘴,很快,水又流进了丈夫的嘴里,而且没了!如此反复地一口又一口,直到大半杯水光了,玲玲的心脏一阵狂跳,赶快又倒了大半杯水,当她一口又一口地把水喂到丈夫嘴里时,她忽然感觉到丈夫的嘴唇微微在翕动,玲玲激动得流着泪,轻轻地叫着:“士贞,士贞啊,是我在呼唤你,我是你的亲人,你的妻子,你醒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