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泪水肆意流淌过之后,乙弗怀恩觉得自己感觉好受了一些。他如同是几经挣扎之后,最终浮出水面,可以畅快地呼吸。而内心也如同洪水泛滥之后的土地,重新平静了下来。
等到自己可重新开始平静地思考,乙弗怀恩心中却似乎有个声音在不断地呐喊,我怎能忘得了她,又怎能离她而去!这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几乎震耳发聩。
乙弗怀恩双手紧我握成拳,一时面容扭曲。我不能走!至少现在还可以有机会时常见到她,还可以及时知道她的音讯,可以默默地注视她,守护她。而自己一旦舍她而去,就从此天人永诀!我决不能再象和废后殿下诀别一样,就此让她就此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
乙弗怀恩突然又想到,此番自己触犯军法,并冒犯李辰,若不是**丹求告裴长史,而裴长史不以自己轻狂为忤,甘冒干系,暗中斡旋,自己恐怕没有这般轻易脱身。自己给她添了莫大的麻烦,人家却不计前嫌,最终出手帮了自己一把,让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如此大恩,又怎能不报?如今深恩未酬,怎就轻言离去?这岂是君子所为?
乙弗怀恩瞬间心意已定,今生今世,就这样守在她身边吧,只要看着她一生平安喜乐,余愿已足。但万一有需,纵为她粉身碎骨,以报此恩,又有何悔!
乙弗怀恩前后想得通透,心情顿时平静下来,甚至后背的伤口也不觉得那么疼了。他暗下决心,今后无论吃怎样的苦,我也要坚持下来。我一定要在华部军中干出点名堂来。这不仅是不能让李辰和所有人就此轻看了自己的问题,而是自己在军中的地位越高,也就越有能力帮助她,保护她。
“明天,将是个新的开始!”
乙弗怀恩在内心暗暗告诫自己道。随后,他疲倦地昏昏睡去。但背后的伤痛始终在困扰着他,所以他一直迷迷糊糊地半梦半醒,直到清晨起床的号声将他惊醒。
再说乙弗怀恩挣扎着爬起身来,**丹忙过来扶住他道,
“菩提,你伤势未愈,今日便不要去了。”
乙弗怀恩摇头道,
“侯队官要求我们今日照常的,却是怠慢不得。”
**丹把胸一拍,
“你放心,我去向他求情!大不了让他也把我打一顿。”
乙弗怀恩道,
“多谢兄弟好意!我真的能行。这一关早晚得过。”
当**丹扶了乙弗怀恩蹒跚地奔到演武场,高级班的学员们却是已经齐至,只等他们二人了。管队官侯二见乙弗怀恩挣扎而来,已经疼得脸色苍白,满头冷汗,倒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在鼻孔中冷哼了一声,挥手示意二人入列。
晨训照例从长跑开始。
开跑以后,乙弗怀恩很快就落到了后面。虽然一夜之后,他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但是行动之下他的后背仍如同是被数不清的钢针狠刺一般疼痛。他的每一步都跑得极为艰难,但乙弗怀恩紧咬牙关,艰难地向前挪动着。**丹恐他坚持不住,也放慢速度在他身边陪着他慢慢跑着。
高级班的其他学员很快跑完一圈,一个接一个地超过了他们。当他们经过乙弗怀恩的身边的时候,纷纷向他投来意味复杂的眼神,有的同情,有的幸灾乐祸,还有的不屑。乙弗怀恩对此视若无睹,我自心有青山,又何惧浮云舒卷。
当高级班的学员跑完全程,纷纷开始放松腰腿的时候,乙弗怀恩和**丹还在场中慢慢地跑着,几乎还有一半的路程。此时乙弗怀恩的后背的伤处如同火烤,已经疼得他快失去了知觉。伤口也已经磨破,后背的衣襟上已经渗出丝丝血迹。
这晨跑对乙弗怀恩平日就是一个挑战,今日他又有伤在身,所以格外艰难。此刻,他不但觉得后背疼痛难忍,也觉得胸口紧迫,自己的肺喘得似乎都要飞了出来。疼痛和疲劳已经折磨得他神志恍惚,他觉得自己眼前的路已经变得模糊不清,步伐也开始变得凌乱,似乎随时都可能倒下去。
但乙弗怀恩此刻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坚持下去,不要给她丢脸。我要重新站起来,我要在华部出人头地,我要守护她一生。他似乎觉得那双动人的眼眸此刻正在头顶的天空上向下深情地注视着自己。这双眼眸如同有着无比强大的魔力,正吸引着他无法停歇地向它一步步奔去。
高级班的学员们开始都并没有在意,但是当乙弗怀恩缓慢而坚定一次次跑过他们的身边,他沉重的喘息,如雨而落的汗水,被鲜血浸透的背襟,令他们悚然动容。大家渐渐停下各自的操练,神情肃然地注视着在场上跑得摇摇欲坠,却仍然不肯放弃的乙弗怀恩。
当乙弗怀恩再一次跑过面前,开始有人为他鼓掌打气,随后,掌声开始慢慢密集响亮起来。到了最后,高级班所有的学员和管队官侯二开始一起向他大声地鼓掌喝彩!
乙弗怀恩已经听不到这些,他眼中似乎只有那双动人的眼眸在深情地召唤自己。他只是机械地迈动着脚步,追随着它,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当乙弗怀恩最终跑到终点的时候,高级班的学员,守卫,还有很多闻声而来的人已经把这里挤得水泄不通。大家似乎都在摒住呼吸迎候他完成最后的冲刺。当乙弗怀恩跌跌撞撞地越过终点,所有人一瞬间发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乙弗怀恩似乎对此充耳不闻,他仍然双目呆滞地继续向前挪动。**丹含泪将他抱住,在他耳边轻声道,
“好兄弟,咱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