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兵制”从此成为中国古代历史上的一个基本兵役制度,它历经隋唐五代宋元,随着明朝的覆灭才正式消亡,影响中国历史超过一千年。
这些都是后话。
就在西魏举国上下秣马厉兵,紧张备战的时候,地处西陲的兰州却有另一件重要的事件发生。裴萱于金城的寓所为李辰诞下长子李伋。
近年来兰州和华部的发展虽然蒸蒸日上,但首领李辰年过三十,却始终没有后代,这成为兰州政权最大的一个隐忧。去岁李辰的正妻宇文迦罗虽为李辰诞下长女李婉,却多少令兰州官民觉得有些失望。
裴萱父族为陇西李氏,母族为河东闻喜裴氏,门第高华。她本人才智非凡,是李辰最重要的助手和臂膀。多年来裴萱署理兰州政务军事,独断而行,在兰州隐隐已成为自李辰以下第一人。同时以她本人为核心,也已经形成了一股强大的政治势力。这次裴萱为李辰诞下长子,将对兰州未来的政局产生微妙但意义深远的影响。
此刻时值早春,陇上高原的风依旧还带着些许寒意。经过严冬考验的树木枝桠仍是光秃秃的一片,但是在颜色深沉灰暗的树干上似乎依稀可以分辨出一些嫩绿的小点。这些小点似是不经意地分布在每一棵树木的枝条树干,它们虽然细小得几乎难以辨认,却带给人们生命的气息。
在金城裴萱府邸的绣阁内,此刻尚是一片狼藉。原本几乎占据半个房间的宽大书案连同上面堆积的书卷,已经被移到了墙边。分隔内外的彩屏被向外挪动了数尺,给内室留出了更大的空间。
原本清雅整洁,几乎一尘不染的内室绣榻,此刻随处散放着水碗、汤药、铜盆等无,显得有些凌乱。由于门窗严闭,从前始终散发着淡淡香味的绣阁内弥漫着药香、汗水和血腥等各种异味的混合。
而在屋内一众侍女乳娘稳婆莺莺燕燕的环绕下,李辰正小心翼翼地怀抱着自己初生的儿子,满眼都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和疼爱。这是他一年来第二次迎接自己的后代来到这个世界上。虽说此刻的心情没有上一次那般激动得无法抑制,但当他看到襁褓中的婴儿,仍是心潮难平,不禁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初生的婴儿全身粉嫩,正在安然熟睡。他的面庞还没有成人的手掌大,嘴鼻眼眉,都是那般的娇小可爱,真的如同粉砌玉琢一般。虽然孩子刚刚出生,但是眉眼间仍是依稀能看出父母的影子。那直挺的小鼻子,简直和李辰如出一辙。而精致的小嘴,则分明和母亲裴萱酷似。李辰越看心中越是喜欢。
李辰抱了一会儿孩子,便小心地将他交给身边的乳娘。他转身来到绣榻的边上坐下,轻轻握住了裴萱细腻如玉般的柔荑。
裴萱面色苍白得几乎没有一丝血色,一头如同墨染般的青丝披散开来,如乌云散乱,似乎也失去了往日动人的光泽。额前几缕秀发几乎已经被汗水浸透,正无力地贴伏在光洁的额头上。裴萱身披锦被,静静地躺在在床榻上,虽说是难掩倦容,可一双美目却依旧清亮如水,内中既有甜蜜的柔情,也带了几分初为人母的自豪。
李辰握了裴萱柔若无骨般的玉手,两人一时相对无言。他们彼此深深凝望着对方的眼睛,久久舍不得分开。双方眼中的浓浓情意,似乎正幻化为一道肉眼不得见的鹊桥,越过彼此之间的距离,在他们对面的空中相会。
过了一会儿,两人不约而同地相视璨然而笑。一瞬间,似乎一阵春风从遥远的地方吹来,轻轻拂动着他们的心灵。两人同时只觉得此刻心中暖意盎然,不由自主地都将对方的手掌轻轻再用力握紧了几分。
两人便这般无言相对,似乎他们之间已经不需要用语言来交流,单是他们挚爱的眼神和紧握手中的温存,就已经足够体察彼此哪怕是最最细微的心理变化。仿佛整个绣阁内已经充满了他们的柔情爱意,已经满到没有一丝空间再容纳只言片语。
时间恍若已经静止在这一刻,一花枯荣,一生千年……
不知这样过了多久,方听见裴萱如叹息般轻声道,
“郎君,妾有一事相求。”
李辰恍若从梦中惊觉,忙俯身温言道,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此儿英姿类我,我很是喜欢。汝不必多虑,我自允你便是!”
裴萱苍白的面庞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眼中满是欣慰感激之色。但她略一犹豫,还是轻轻摇头道,
“郎君误会了。妾只求能将孩儿留在身边,躬自抚养,悉心教导他成人。”
李辰顿时暗自有些尴尬,他面色微微一红,忙笑着掩饰道,
“这个自然。你满腹经纶,才识过人,由你亲自教导咱们的孩子,那是再好不过。”
原来那时富贵人家的子女,无论嫡庶,一般都由大妇抚养,称大妇为母亲而不是自己的生母。裴萱何等样人,如何能容忍这样的事。更何况她计虑深远,又怎能将李辰目前唯一的儿子拱手让人。
见李辰满口应允,裴萱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她刚才敏锐地察觉了李辰话语中的漏洞,本来可以顺势要求李辰给于更大的承诺。但她心思婉转之下,还是只开口求自己抚养儿子。保证自己现实的最大利益。
裴萱心事落定,面上不自觉更带上一份浅浅的笑意,原本有些憔悴的面容也变得生动起来。她本是姿容绝世,平日总是文雅却又明洞世事的女强人形象。今日略带病容的苍白颜色,恹恹欲睡的神情,却为她平添了一种别样的风情。
绣阁内旖旎的温情似乎也感染到了屋外,树枝上一点一点的绿意在悄然地长大,扩散。人们似乎已经可以听到春天的脚步声。
一个新的时代已经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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