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第二天清晨,华部军拔营起行,继续东行下陇。
此番下陇的一千五百骑兵,都是华部军中的精锐。李辰上次征讨胡部获得大胜,缴获了大量优质的战马,此外通过贸易,每年也有大量的马匹被引入,这使得华部军的骑兵的实力急剧增强。这次下陇的骑兵每人都配双马,另外还有大批驮马运送粮秣辎重,所以说起只有一千五百骑兵,却是形成了一只有数千匹战马的庞大骑兵集群。华部军如同一股洪流般在壮阔的陇右大地上滚滚飞驰。由于军情紧急,大军一路倍道兼程,行军十分艰苦。但华部军始终队列严整,士气高昂。不过这对初次从军的花木兰来说,却是不小的挑战。好在木兰在讲武堂数年勤学苦练,骑射出众,又心性坚韧,竟也是咬牙坚持了下来。李辰看在眼里,也不禁暗自点头。
华部军翻越林海苍茫的陇坂,进入一马平川的关中平原。此时正是初夏时分,关中大地到处黍浪飘香,繁花似锦。木兰还是第一次离开自己生长的地方,见关中一望千里,地势平坦开阔,人口稠密,和陇上高峻险隘的风貌大是不同,不由心中暗暗称奇。
当李辰率军赶至沙苑宇文泰大营时,就见数不清的营寨据渭水之滨而立,密密麻麻望之不尽。其间望楼高耸,旌旗如云。大小营寨星罗棋布,宛如众星拱月般将宇文泰的大营拱卫在当中。一杆高达二十余丈的旗杆,高高地挑起宇文泰的中军大纛,红色的大纛迎风漫卷飞扬,傲视三军。营外传骑来往穿梭,疾驰如飞。一派紧张的大战前气氛,让人感到一种无言的压力。
营寨中代表各路人马将领的旗号密布如林,令人眼花缭乱。远处仍然有应命征召的各地军马陆续而来。他们衣甲旗号各不相同,甚至还有服色杂乱的各地归附羌、氐等胡部。
华部军临近大营,早有侦骑迎了上来,问明军号资序和军主名讳,然后引了大军至指定的位置扎下营盘。李辰安营已毕,便前来宇文泰的大营拜见。
上回李辰秘密返回长安行事,宇文泰根据蛛丝马迹很快就判断出是他所为。但由于事关隐秘,为维护大家的颜面,二人却始终没有见面,只是隔空交了几招。但事情最终的结果却出乎宇文泰预料,不管李辰是对迦罗一往情深也罢,或是内心畏惧自己的权势也罢,李辰最终带走了迦罗,从而破解了政敌意欲使二人反目的企图。李辰这种坚定站在自己一方的态度令宇文泰非常满意,虽说他对李辰的行事手段颇有微辞,但还是决意放李辰一马。不但如此,宇文泰还下令宇文导暗中派兵保护兰州的车队。
当宇文泰见到李辰来到自己座前下拜参见,与从前相比,心中还是有了微妙的变化。他起身离座将李辰双手扶起,
“天行免礼。金城千里之遥,汝来之何速也!”
李辰颔首道,
“职下接命后见军情如火,不由忧心如焚,故即刻点轻骑起行,倍道兼程而来。”
宇文泰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道,
“足见天行公忠体国,心无二念。诚为人臣之楷模!”
李辰行礼谢道,
“大丞相谬赞,辰受国隆恩,为国效力,义不容辞!”
宇文泰闻言赞叹。他伸手示意,请李辰就座。待两人分别落座,宇文泰再问道,
“此番蠕蠕入寇,来势汹汹,天行可有何良策教我?”
李辰揖手道,
“蠕蠕无信贪婪,专好劫掠,唯利所趋,以力为尊。惟盛兵当面破之,必使其知天朝之威,从此不敢南顾。然余唯恐我军与蠕蠕一旦交战,东虏趁势来犯,彼时关中空虚,势恐不虞。”
宇文泰扶髯点头道,
“天行之言,深合吾意。如今唯有全军而出,以求速决,使蠕蠕知难而退,方为上策。”
二人再议一会儿军情,李辰行礼告退。宇文泰命在账下值守的蔡佑送他出来。李辰和蔡佑一别许久,所以见面甚为亲热。二人一边携手缓步出营,一边不住交头叙话。话题免不了谈及这段时间两人各自的情形,李辰当然不会谈自己上回秘密回京接迦罗的事。但他知道他的所做所为,恐怕避不开蔡佑这个京兆郡守的耳目。李辰略一沉吟道,
“承先执掌京畿,责任非轻。在下家宅安宁,还赖承先多方照应。辰在此谢过了!”
说罢,李辰躬身揖手而礼。蔡佑忙回了一礼,他意味深长地道,
“天行有大功于国,为朝廷柱石,照看尊邸,乃在下分内之事耳。还请天行安心,有大丞相在,府上在京城安如磐石。”
两人一时相视而笑。而后他们不免又聊起了如今的形势,却听蔡佑道,
“…天子为平物议,已下诏将废后赐死。不知蠕蠕可否会因此退兵…”
李辰闻听心中一惊,乙弗氏已死?看来自己当初的安排下的伏子没有起作用,自己还是没能改变既有的历史,没有能改变乙弗氏这个可怜的好女人的命运。李辰心中不由暗自嗟叹不已。他冷色对蔡佑道,
“蠕蠕贪婪无信,岂会为一女兴兵?诛太子之母以退外虏,此古所未闻也!人必自侮,然后人侮之。示弱如此,蠕蠕又岂会退兵?”
蔡佑深以为然,他道,
“诸军将卒闻知,无不深以为耻。如今三军士气高涨,才要与蠕蠕一决死战,以雪此辱!”
李辰点头道,
“正当如此!戮一女之命,求一境之平,说来岂不生生羞杀我等六尺男儿!”
两人说话间,已经步出营门之外。蔡佑作礼道,
“某职责在身,不能远出于营。就此与天行别过了。”
李辰还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