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小说网

第26章 潮汐之变（第1页）

黄景玉终于获准出院了。不是因为病情好转，而是医生悄声告诉她，与其在医院消耗那些昂贵的药物，不如回家安度最后的时光。当然，这些沉重的话她都没有告诉孩子们。她要把最后的日子过得明亮一些，让孩子们记住的，是母亲温暖的笑容。

“妈，我们回家了！“方晴开心地推着轮椅，脚步轻快得像只欢快的小鸟，“我把家里都打扫得干干净净，还特意在您房间摆了一束向日葵呢！黄澄澄的，看着就让人心情好！“

“我在阳台上搭了个小花架。“方舟跟在旁边，一手提着母亲的行李，一手扶着轮椅，生怕路不平整颠到母亲，“等您身体好点，可以种点花草。您不是一直想养些满天星吗？“

黄景玉微笑着听孩子们说话，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温柔。她的心却在默默计算着时间。医生说她最多还有一两个月左右，她得把这些宝贵的时光用在最重要的事情上。每一分钟，都要让孩子们感受到母亲的爱。

回到家，映入眼帘的是一尘不染的房间。孩子们显然花了很多心思：窗明几净，床铺整洁，连她最喜欢的那把藤椅都擦得锃亮。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还有向日葵特有的清香。

“你们先去学校吧，“黄景玉轻声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我想一个人休息一会儿，好好感受一下家的味道。“

“那您有事就给我们打电话。“方舟依依不舍地说，眼神里满是关切，“我放学就回来。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等孩子们的脚步声消失在楼道里，黄景玉立刻行动起来。她的时间不多了，必须抓紧每一分钟。从衣柜深处颤巍巍地取出一个略显陈旧的红木箱子，这是她这些年来藏得最认真的宝贝。里面装着她悉心收藏的珍宝：方舟和方晴从小到大的照片、成绩单、画作，还有一些重要的文件。每一样都是她生命中最珍贵的记忆。

她先拿出一叠照片，小心翼翼地分类整理。每张照片背面都用工整的字迹写上时间和简短的说明：这是方舟第一次得奖时灿烂的笑脸，这是方晴画完第一幅画时骄傲的模样，这是全家最后一次去公园野餐时的合影相片不算多，但每一张都承载着最温暖的瞬间。

接着是文件整理。医保卡、存折、房产证，每一样都用红色标签标注清楚。她特意写了一份详细的说明：哪些钱可以用来交学费，哪些是应急用的，甚至连银行卡的密码都写得清清楚楚。她希望孩子们将来遇到困难时，这些准备能帮上一点忙。

在衣柜最隐蔽的暗格里，还藏着一个朴素的布袋。那是她这些年省吃俭用偷偷攒下的钱，原本是打算给两个孩子上大学用的。现在，她必须重新分配：一部分留给方舟读高中，一部分给方晴买画具。她知道，自己走后，他们的路还很长。

“得给他们准备过冬的衣服。“黄景玉喃喃自语。她努力支撑着站起来，从柜子里取出病重前织了一半的毛衣。这件薄荷绿的毛衣是给方晴织的，只差最后的收针。柔软的毛线上还带着她的体温和心意。

当她摸着那粗糙的毛线，突然泪如雨下。这件未完成的毛衣，就像她未能完成的母职。她多想把它们织完，给孩子们一个温暖的冬天。可是时间不等人，她连这最后的心愿都要带着遗憾。她用袖子擦干眼泪，不能哭，不能让孩子们看出异样。

强忍着悲伤，黄景玉继续忙碌。她要把家里每一个角落都整理好，让孩子们以后生活得更方便些。厨房里的调料要标注用量，储物柜里的东西要分门别类，连晾衣服的绳子都要换新的。她想到了能想到的每一个细节，生怕遗漏了什么。

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动作。她赶紧用手帕捂住嘴，不一会儿，手帕就染上了刺目的鲜红。她靠在墙上喘息，等这阵钻心的疼痛过去，又坚持站起来继续忙碌。她知道，自己没有多少时间了。

“还有好多事要做“她看着墙上的钟，焦急地数着时间。方舟和方晴放学前，她得把一切都安排好。她不想让孩子们发现她的忙碌，更不想让他们看到母亲虚弱的样子。

她轻手轻脚地打开方舟的书桌，小心地在课本里夹入一些字条。每一张字条上都写着叮咛：要按时吃饭，要好好照顾妹妹，要记得给自己一些放松的时间她希望在自己离开后，这些小纸条能像她的叮嘱一样，继续陪伴着儿子成长。

方晴的画室也要收拾。她把新买的颜料和画笔整齐地摆好，在每个抽屉上贴上清晰的标签。女儿最近迷上了油画，她特意让护士阿兰帮忙从网上买了一整套专业颜料。虽然很贵，但想到这可能是给女儿的最后一份礼物，钱又算得了什么？

最后是信。这些天在医院里写的信还不够，她还有好多话要说。黄景玉挣扎着坐在书桌前，一封接一封地写着，仿佛要把一生的母爱都倾注在这些薄薄的纸张上：

给方舟的信里，详细列出了照顾妹妹的注意事项：方晴感冒时最怕冷，要多加件衣服；她画画时容易忘记吃饭，要记得提醒；下雨天一定要提醒妹妹带伞，因为她从小就是那么粗心字里行间，是对儿子的信任和期望。

给方晴的信更长。除了生活上的叮嘱，还有对她未来的期望：画画要坚持，但学习也不能落下；要学会照顾自己，但也要依靠哥哥；要勇敢追梦，但不要忘记脚踏实地每一个字都饱含着母亲的爱与不舍。

写完这些，她又写了一些特殊的信：方舟上大学时拆开的信，方晴上高中时拆开的信，孩子们遇到困难时拆开的信她希望，这些信能在她离开后，继续给孩子们温暖和力量。就像繁星点点，在黑夜中为他们指引方向。

“妈！我们回来了！“方晴清脆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黄景玉慌忙擦干眼泪，把信仔细收好。她知道，这些信以后要托付给好友李月，让她在适当的时候交给孩子们。她不想让孩子们太早知道这些，她要让他们记住的，是母亲坚强的样子。

“妈，您怎么自己收拾东西？“方舟一进门就发现了母亲的异常，敏锐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担忧，“不是说要好好休息吗？“

“我躺久了，想活动活动。“黄景玉挤出一个温暖的笑容，“再说，看到家里整整齐齐的，心里也舒服。“她说得轻松，生怕孩子们听出什么异样。

方晴欢快地跑过来抱住母亲：“您别太累了。以后收拾家务我们来做，您就负责养病就好。等您病好了，我们还要一起去公园画画呢！“

黄景玉紧紧搂住女儿，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淡淡的画具香味。她多想就这样一直抱着孩子们，把所有的爱都传递给他们。可是生命不由她做主，她能做的，只是在最后的时光里，把最温暖的爱留给他们。

“好了，你们去写作业吧，我去准备晚饭。“她轻轻推开方晴，转身走向厨房。今天，她要做一顿特别丰盛的晚餐，把孩子们最爱吃的菜都做一遍。她要让这个家，充满幸福的味道。

望着母亲忙碌的背影，方舟若有所思。他总觉得，母亲今天的举动有些异样，就像是在告别。但他很快甩掉这个可怕的念头，转而投入到照顾妹妹的日常中。他不敢细想，只能把所有的担忧都藏在心底。

夜幕悄然降临，黄景玉坐在餐桌前，静静地看着孩子们有说有笑地吃饭。厨房里飘来饭菜的香气，窗外传来知了的鸣叫，一切都是那么温馨平常。她把这温暖的一幕牢牢刻在心底，这或许是她能留给自己的，最后一份美好的记忆。

她知道，生命终有尽头，但爱永远不会消失。她留下的不只是那些信件和物品，更是一个母亲全部的爱与期望。她相信，这些美好的回忆，会一直温暖着孩子们的心，指引他们勇敢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