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的步伐硬生生顿在门前。
“你娘。”司若上前半步,“她怎么了?”他尽量用听起来比较和蔼可亲的声音对小乞丐道,“我算是个医生。你和我说说,她是不是得了肺痨?”
“……”
沉默半响,司若与沈灼怀面前抬起一张泪痕满面的小脸。
司若心头一软,抓着袖子伸出手去,帮大宝擦干净满是眼泪的脸蛋。
然而看清那张脸,司若却一愣——原先那孩子脸上尽是尘土,最突出的是那双黑乌乌的眼睛,如今尘土被眼泪淹净了,露出底下儿童应有的皮肤,这才叫他注意到这孩子原先被养得极好,小脸白净,而且——居然有这么一点像沈德清。
对,不是沈灼怀,是沈德清。
虽然二人身为双生兄弟,皮肉之上毫无差距,但司若总觉得他们有着微妙的差距——这样的差距也同样展现在眼前这个孩子面前。
沈灼怀同样怔住了。
他看着司若,连连摆手:“我、我不是,我没有……”
同时在心里暗骂,怎么随手扯一个小孩儿都能扯到他自己?!
司若无奈看他一眼。
大宝自然不知道二人心里想的是什么,但他却敏锐地察觉出,眼前的两个人并没有因为他偷了他们的东西而像其他那些人一样要打他、或者是做一些别的更过分的事情。
他望望屋里,又望望沈灼怀与司若。
最终,他大着胆子开口:“你……你可以救她吗?”他对司若说,“她得了很重很重的病。”大宝咬了一下嘴唇,重新恢复了那副怯生生的模样,之前的凶悍荡然无存,“她……她发热,一直在发热,然后脸上还起斑子,已经有好几日吃不下东西,只能喝些清水了……”他说着说着,又哭起来,抹了一把脸,“原本昨日咳得还没这样厉害,能起床的,今日就一病不起了!而且从病起,还把我赶了出来,不叫我进去!”
屋内的女子在咳嗽,他们是听到了的。但这遮不住风的地方,周遭住的又多是病患,对于大宝母亲的病情,司若心中其实多少有些猜测。
然而听到大宝的话后,司若却立刻心头一紧。
这听起来并不像是单纯风寒后发热过度,无药医导致肺痨的情况,反而更像是……像是司屿庭给他的那本医书里记过的……
“人麻”。
获此疫病的人,初时多如风邪入体,咳嗽并有发热,久久不退,彼时患者、包括大部分大夫都会按风寒风热去治,直至病患身上生疮,所显症状又开始偏向子午痧——司屿庭在记录中感慨,此症真如魍魉鬼魅,如是病初就检出是人麻之症,能救回十之五六;然大多病患却耽误了天时,直至真正症发,方才求医,此时已到膏肓,再无可救,因而才会出现“十不留一”的惨状。
司若垂眸,转身,微微遮挡住身后大宝殷切的目光。
他看向沈灼怀,轻启口唇,无声地向沈灼怀传达——
“快向朝廷禀报,封锁这里。我们有麻烦了。”
“不,是整个京城都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