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先是静了一会儿,而后随着“嘻嘻索索”的一声动静,沈灼怀从柴堆旁边的树丛里钻了出来,一身灰蓝锦衣,头顶上还顶着一片叶子,他看向司若,面上带了一点愧色,又落落大方地冲司屿庭抱拳、欠身行礼:“司老先生好眼力。”
“沈明之,你跟踪我!”司若“噌”地站起来,眸光炯炯。
沈灼怀自知自己做事无,躲闪了司若的目光:“……我担心你……”
“我说了,这是我的私事,你别让我看到你。”司若一字一句,快步到沈灼怀面前去,“你要怎样?无时无刻地监视我吗?我又成了你的监下囚了?”
“我、我没有……”沈灼怀百口莫辩,只得认骂,“我实在害怕你……”
“你害怕什么,你要是怕——”
“好了,诺生。”司若还没说完,司屿庭就打断了他,他缓步上前,分开了激动的司若和无奈的沈灼怀,“来者皆是客。”
可司若还是不情愿。
他想回来六丁,一是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避难,二就是想暂时离开沈灼怀。可没想到,沈灼怀又跟了上来。这让司若彻底愤怒了,原本他与沈灼怀那些表面的和平就这样被彻底打破。司若站在门槛处,一动不动,像是一块石头。
就连司屿庭也无奈了,甩袖叹息道:“你们二人好好谈一谈,我去顾顾火。”
司屿庭离开了。
两人对峙着,直至沈灼怀哀求一般地看着他,小声道:“诺生,今日是我生辰,求你。”
今日是大雪。
司若已经许久没有在意过日子的流逝了,可车夫那一句话又突然在他耳边浮现。
大雪,也是沈灼怀的生辰,是他被迫失去父母,从此不得不过上为自己颠沛流离前半生打算的日子。
沈灼怀也很久没有戴过手套遮掩他手上那些可怕的疤痕了,他的手垂落在身侧,露出被火燎烧过后留下的,像爬虫一般崎岖的疤痕。司若知道,那些疤痕上,还有一道新的刀疤,在沈灼怀的手心。
“……进来罢。”他无端地心软了,侧过身子,只是仍旧冷冰冰道,“不要在我祖父面前乱说话。”
沈灼怀笑了:“好!”
蒸饺的清香蔓延了整个小屋,三人沉默地吃着一顿晚饭,偶尔司屿庭会发问,司若则以简短的几个字作答。至于沈灼怀,则被爷孙两个彻彻底底地当做了个透明人。但沈灼怀对于自己跟踪司若被发现、还能进家门这件事已经非常心满意足了,因此哪怕一句话也插不进去,他也是全程笑眯眯地用着饭。
饭后,司若被打发去收拾卧房。
司若刚一离开,司屿庭面上那种客气的笑容便消失了。他把玩着茶杯,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也不说话,只是看。
沈灼怀见过许多人,也知道如何对人防备,但对于司若的家人,他向来给予最深的敬重,因此,如今心里竟有一种隐隐被看透的感觉。
他微微垂头,下一刻,甩了前襟,便“扑通”一声,在司屿庭面前跪下来。
“沈大人这是做什么。”虽嘴上这么说,但司屿庭却什么动作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