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千顶低矮的帐篷间,升起了许多的篝火,把整个营地照亮。这是下工的华人劳工在造饭。
露天挖一个火坑,把一个足够装人的大铁锅墩在上面,糙米、面条、豆芽、干海带,小块咸鱼干一起扔在锅里,大锅盖在白色蒸汽中被掀开,正在排队的华人劳工激动了起来,脸上的黑灰都没抹去,就不停的张望着那口大锅。
劳累了一天的华工们只有这一个念想。
兼职厨师用长柄的勺子将大乱炖或是“杂碎”一样的饭菜盛到碗里,一个接一个。
而此时蒸汽列车前,手扶托盘的独轮机器人偶,正在平衡着它的轮子,好使托盘里的红酒不至于洒出来。
据说每个看过此番景象的白人铁路劳工,都对此报着出离的愤怒。
世界上竟有这样的生命,靠着一小罐米饭一小块咸鱼就能活下去。
这些拖辫子的人,把人和畜生的距离陡然缩短,把人的价值陡然降低,这些天生的奴隶使奴隶主们合情合理的存在了。
在蒸汽列车与华工营地模湖的交界线处,几个正在打牌的白人劳工冷眼观望,
“要警惕!我们的老板把老鼠养起来,因为这些游过太平洋的人形老鼠比人便宜!”
…………
“哇,熊华的阿魁要和鬼老干仗啊。”
“哪里哪里?”
“不远的,一起啊。”
听到了某些风声的华工们草草吃完饭,有的干脆捧着碗在帐篷的间隙中与工友一起组成阴晦的暗流涌动。
吴青都不需要有人带路,就可以顺着去看热闹。
阿泰拿着小弟通禀的讯息和熊华在交代,
“之前有几个白鬼老在小曼那挑事,丁哥魁哥就带了人去帮忙,谁想到回来路上,有几个鬼老喝多了马尿,在魁哥面前不停的晃荡,不停的拿来胭脂姐说事,老板您晓得的嘛,魁哥就这一个亲姐姐,他倔起来又八九头牛都拉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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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华冷冷道,“倔?那叫半傻,老子他妈就知道又是因为胭脂的事……和白鬼老打站擂?哼!”
他回过头去不再说话,一径往前走着,虎虎生风。
人多的地方,抱团结社是一定的,三千多华人和五百多鬼老的营地,各有各大大小小的帮社。
老吉亦步亦趋的给吴青小声解释着,
“打站擂,粤省武馆多,这习惯就带了过来。
意思摆下擂台,自己当擂主,明言要挑哪方,被挑的那方可以轮流上人,但主动挑战者不能换,一直到擂主站不住了,或是被挑的那方没人手了……这就是要么自己完蛋,要么就打光对方的人。”
老吉撇撇嘴,
“挺傻里傻气的。”
正在观望四周而无果的吴青随口问道,
“咱们的规矩,白鬼老能应?”
“干嘛不应。这里是西部,不是旧金山,也不是纽约。黄面皮,白面皮,都是面皮,白鬼老又好傲的,这么激他们……鬼老里也不是没有这说法,他们叫‘weelzduel——车轮斗’。这么占便宜的决斗都不敢应,怎么还有脸。”
目光落在周围的人群中,吴青没看出什么异常,不由地有点怀疑自己的猜测,没再继续用目光搜寻,
他挑了挑眉毛,“这么说,那个叫阿魁的很能打喽?”
“能打是能打,傻也是够傻的,可不是小的乱讲,那个阿魁是真的半痴,私底下都叫他傻魁。”
谈话间,前方已经能看见围拢的人群,还有热闹的呼喝声,从后背看不见围观者的眉飞色舞,但声音带劲,
“打他下巴,打他,好!”
“魁哥威武!”
这时外圈的人被扯了扯衣领,不耐烦的回过头来,一看,声音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