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阿育王听说国中菩提寺里来了个大阿罗汉,号瞿沙尊者,很是高明,于是偕盲子去拜见尊者,说明此事,希望能借助尊者的愿力,让太子复明。
这天,瞿沙罗汉在皇城广场上召开大法会,远近各地上万人都来听法。尊者当众宣讲了十二因缘和世尊舍身饲虎、割肉喂鹰的故事,如实的因果道理和感人的本生故事,令听者无不落泪。
法会结束时,瞿沙罗汉用金钵收集了万人的泪水,发愿道:“我所宣讲的一切,都是至高真理,如果我的解说有误,宁愿接受上天的惩罚;如果没有谬误之处,那么就请用众人的眼泪来为太子洗目,让他双目复明!”
罗汉说完,亲手用泪水为太子洗目,拘浪拏太子的双眼果然复明了。众人无不欢呼庆贺,久久方才散去。
婆苏蜜多罗道:“后来,为惩治奸恶,表彰忠良,阿育王立下了此塔,据说此塔灵验异常,盲人来此祈请,多能复明。”
听完这个故事,玄奘感慨不已:“要恢复一个人的往昔是多么的不容易,竟然用掉了上万人的泪水。”
他想,众生皆苦,拘浪拏太子重新回到了从前的位置,阿育王也筑起了赎罪之塔,国家似乎恢复了健康。但是这世间依然有众多的盲者,他们能否享受到这种福荫呢?
一念及此,他不禁叹道:“明日,玄奘便去那阿育王太子塔中祈请,希望这世间的盲者都能复明。”
婆苏蜜多罗道:“法师慈悲心肠,确是令人钦佩,也难怪圆觉愿意依止于法师了。”
第二天一早,玄奘和圆觉便随婆苏蜜多罗一同去参拜阿育王太子塔。
他们走了半天的山路,才来到一座塔下。只见这塔高逾百尺,全部是用白石砌成,因为年久失修,已经快要毁塌掉了。这里地处荒山深处,也没有什么行人的踪迹。
玄奘上前凭吊一番,绕塔七匝后,合掌诵念经咒,为盲者祈请,希望他们都能重见光明。
这之后的几天时间里,玄奘遍礼了呾叉始罗国中所有佛塔。同前面经过的几个国家一样,这里佛寺浮图虽多,大都已经荒芜倾损,僧徒数量也少得可怜。偶尔有那么几位,也是目光茫然,一问三不知。
三天后,玄奘便向婆苏蜜多罗告别,说他打算到迦湿弥罗国去学习经论了。
婆苏蜜多罗对此不以为然:“修行人还是以修行为主,经文看得越多,心中的执著也就越多,对于个人修行也就越有害。”
玄奘道:“可是,若不依经文修持,岂非盲修瞎练么?”
婆苏蜜多罗摇了摇头:“如何修行是法师自己的事情,我也不好多言。”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圆觉一眼:“你呢?准备继续依止你的师父吗?”
圆觉垂下了头,自打昨晚师父跟他说要继续上路,他就一夜未眠,想着兄长的话,又想着那天兄长同师父的辩论,心中甚是矛盾。欲待辞别师父,却怎么也出不了口。以至于今早起来,眼圈儿还黑黑的。
“你怎么了,圆觉?”玄奘问。
“没什么,”圆觉小声说道,“弟子只是想到要与兄长分别,有些伤感。”
玄奘叹了口气:“那你就留下来吧。”
“不,”圆觉赶紧说道,“弟子愿依止师父修行。”
看着圆觉年轻的面孔,不知怎的,玄奘突然想起当初在高昌国收的那四个弟子,想起死在雪山上的道缘,想起还俗经商的道信,以及在飒秣建国传播佛法的道诚和道通,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沉默良久,他终于轻叹一声道:“圆觉,为师也有兄长,还有别的弟子,有时我也会思念他们。但是中原有句俗话: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况且我们是出家人,此身于这尘世也不过是匆匆过客,何况亲族?不该让这些情缘影响了自己的本心。”
“是,师父。”圆觉垂首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