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中年男人敞着衣服穿着汗衫坐在树下,正在纳凉,旁边刚刚洗完头发湿漉漉的几名中年女人坐在凳子上,挥着手里的竹叶蒲扇,中间的凳子上放着一个录音机以及看似名贵的仿造茶壶……一名发际线略高的中年人正说着自己在牌桌上大杀四方的过往,旁侧的中年女人则是埋汰着最近菜价又涨了几毛钱。
苏白站在街道的另一侧,侧过头看着这幕光景,纳凉的人群们说说笑笑,似乎没注意到他,一侧是秋日纳凉时的热闹光景,一侧是他孑然一身的落寞冷清。
明明只是隔着一条街道的距离,却那么的遥远。
他看着看着,明明是完全没有任何记忆的光景,却本能的觉得少些什么……少什么呢?
视线落在了草地上的凉席上,凉席上空空荡荡,他看了看,却笑了出来,可能是少个人吧。
本该有几个孩子被放在凉席上的,大人们纳凉也不可能不看着孩子,四五岁的孩子就坐在凉席上围成一圈。
苏白想着想着,愣住了……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为什么这么自然的认为少了谁?
一个念头浮现,在他的思考运转之前,就已经下意识朝着街道另一侧迈出一步,脚步声如同水面上的涟漪,涟漪扩散出去,然后光景也开始泛起模糊,好似倒映在水面上的投影,在波澜中逐渐淡化,他越走近,光景就越发模糊,直至他走到那颗树下,空荡荡的椅子上再也没有任何人影。
苏白望着空荡荡的光景,苦涩一笑,这算什么?只让看着?
他明明有那么多话想说,想要问一问,但这份记忆并不允许他走近。
为什么不让我靠近?
是不想让我知道自己的过去,自己的来历?
如果不想让我知道,为什么要在这里留下痕迹,留下记忆?
苏白缓缓坐在了草地上的凉席上,俊美的五官有些扭曲,他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如果这是规则,他只能遵守,可他会感到不甘,因为这里……可能是他的家,坐在这里的是他的亲人们,他的归宿就在这里。
“可这里是梦境。”有个声音传来,苏白的后背上传来了些许的重量,他意识到有谁靠在他的后背上,那个声音自己那么熟悉。
“你是谁?”苏白的嗓音有些压抑。
“我是坐在这里的人,你有何必明知故问呢?”那个声音里透着一股洒脱的气息,却又有着说不出的惆怅。
“你是苏白?”苏白说:“你是最初的苏白。”
“嗯,我是你的源头。”青年回答:“如今也只是这份记忆中一丁点的残留罢了。”
苏白苦笑:“强如你,如今也已经不复存在了么?”
“胡说,我当然存在。”青年洒脱道:“你不就是我么?你存在,所以我还活着,你就是我活着的证明。”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我……”苏白咬牙:“如果我是你,如果你是我,我也该有回家的权利。”
“你当然有这份权利,可我刚刚说过了。”青年摇头说:“这里只是一场梦,不是你的家,也不是我的家。”
“可即便是梦境!”苏白的语气再也压抑不住情绪的爆发:“我也!”
“我知道,你一定找寻自己的过往很久很久了,但正因如此,才不能让你接近。”青年倚靠着苏白的后背:“这里可是万华镜的内部,你一旦沉沦,就别想轻易的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