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昌兴见长子神情愉悦,不曾有半分阴霾之色,心中的担忧去了几分。却还是将陆安珩的课业缩减了一半,以至于陆安珩觉得自己貌似有点闲,完成每天的任务后,还有好长的一段时间剩余。本着不浪费时间的原则,陆安珩便开始练起投壶与射箭来,向着文武双全的学霸道路狂奔而去。
因为时间多了,陆安珩还抽空给陆安珏小团子做了一套识字卡,极大地激起了陆安珏的识字兴趣。这副识字卡用的是普通的木板制成,吩咐人裁成大小一致的小正方形的样式后,陆安珩便亲自动手写写画画了许久,这才捣鼓出了这一套识字卡来。
效果显著,陆安珏抱着就不愿意撒手了。陆安珩一边笑,一边从陆安珏的胖爪子中将识字卡片工工整整地摆在地上,一手拿着陆安珏最喜欢的小点心,一手指着木牌上配套的字和画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
陆昌兴与萧氏仔细一看,这木牌上的画画的简直是栩栩如生,尤其是“爹”,“娘”,“哥”,“姐”那几块木牌,画的恰好是自己几人的画像,也不知他用的是什么笔画的,竟然比寻常的人物画画得细致多了,效果之逼真,简直就跟照镜子似的。
别说陆安珏抱着这一堆小木牌不愿意撒手,就连陆昌兴与萧氏都感到有几分惊奇。陆芙更是跑到陆安珩面前扯住了他的衣袖,大声道:“三郎不许偏心!四郎有小木牌,我也要!”
陆安珩倒是大方,一边引着小团子识字,一边点头答应道:“成啊!过几天就给阿姐送过去。”
小团子陆安珏是个不爱说话的乖宝宝,好脾气的坐在地上仰头看着他哥……手上的糕点。陆安珩见此,脸上瞬间便露出个坏笑来,拿着糕点的手动了动,陆安珏的眼珠子也跟着动了动。
“想吃吗?”陆安珩的声音带着十足的不怀好意。
小团子嗦嗦口水,“想!”
“想也不给你!”
见小团子皱着脸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陆安珩另一只手拿着小木牌在小团子的面前晃了晃,认真道:“你跟着哥哥认字,认出一个字就给你吃一口糕,怎么样?来,跟我念,花。”
“花!”
陆安珩惊喜脸,大方的给小团子咬了一口糕点,又接着进行识字课去了。
教了好几个字后,陆安珩用手把画着花的小木牌上的花给挡住,单单留出一个“花”字在外头,再来问陆安珏,“这个字念啥?”
陆安珏一脸茫然,傻呆呆的看着陆安珩半晌,而后默默地转过身,用自己的肥屁股对着陆安珩,再也不说话了。
陆安珩:……
萧氏笑倒。半晌,萧氏擦了擦自己眼角笑出来的泪水,用手点了点陆安珩的额头道:“偏你顽皮作怪,眼见着你要过生辰了,又长了一岁,怎么还想着欺负四郎呢?”
过生辰?陆安珩一愣,自己倒是忘了,这小豆丁的生日与自己一样,都是六月十九来着,也算是缘分了。
就这么不咸不淡的处着。
这位新大伯母姓陈,看着倒是挺和气,前些日子陆安珩考试时,陈氏也送了不少东西过来。
倒是陆昌平见着陆安珩很高兴,使劲儿地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大笑道:“好小子,真给列祖列宗长脸!你年岁尚小,切莫因此沾沾自喜,继续苦读三年,大伯等着三年后听到你中举的消息!”
又恨恨地推了一把站在他身旁的少年,骂道:“亏你还比三郎年长一岁,学识上可比三郎差远了!要是再贪玩,仔细你的皮!”
这少年正是陆安瑜,当年陆安珩爆出当初落水的事儿乃是陆安瑾所为后,陆安瑜便沉默了许多。而后小赵氏病逝,陆昌平新娶了陈氏,陆安瑜便愈发沉默了。
此时被陆昌平大声斥责,陆安瑜也不曾有半分情绪波动,只躬身应了一声“是”之外,再次沉默不语。
陆安珩觉着这位便宜堂兄的情绪不太对,似乎整个人都失去了对生活的热情,如同暮气沉沉的耄耋老人一般,浑身散发着一股阴郁之气。
这是抑郁症的节奏啊!陆安珩心中一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陆安瑜本来就对自己心怀芥蒂,若是自己贸然开口劝解,说不得会起到反效果。
倒是陆安瑜似乎看出了陆安珩有话对自己说,垂眸想了想,向陆昌平请示后,带着陆安珩往后院去了。
二人恰巧来到湖边,陆安瑜望着平静无波的湖面,半晌没开口。陆安珩也不知要说些什么,只得静静地陪陆安瑜站着。
过了许久,陆安瑜终于打破了平静,突然开口道:“我小时候,挺不喜欢你的。”
正在走神的陆安珩迅速回神,点头道:“我知道。”
陆安瑜似是想到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面色纠结了好一阵,这才艰难地挤出了一句话,“阿娘和大郎都欠你一句道歉,只不过如今他们都已不在人世,这一句抱歉还是我来说吧,对不起。”
陆安珩着实惊了一瞬,万万没想到陆安瑜还会跟自己道歉。毕竟站在他的角度,赵氏和陆安瑾已经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依着他的性子,没把这笔账算在自己头上就不错了。
回想起记忆里那个活泼好动还有几分霸道的陆安瑜,陆安珩简直无法把那个小霸王与现在这个一脸无所谓的陆安瑜联系在一起。
陆安珩实在是好奇不已,陆安瑜这些年到底经历了些什么,才会如同换了个人一般,性子大变样。
想了想,陆安珩还是开口问道:“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这么一付消极厌世的样子,莫不是被虐待了?
陆安瑜斜睨了陆安珩一眼,“少想那些有的没的,我就是心里憋得慌。阿娘和大郎都走了,新母亲也进了门,又有了新出生的小弟。我这才觉着,这世上,有我没我其实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