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舒依言仰头,只见上方被法术光芒照亮之处又是一大片平整而坚固的岩石,别说崩塌的痕迹了,就算能漏下只耗子来的小洞都没有。
联想到自己之前的疑惑,她便彻底明白了陆怀臻所说的“古怪”究竟是什么含义。
而这未知的诡异,甚至比眼下切实的尸骨山还令人心里没底,仿佛背后有什么看不见的巨手在操控一切似的,她便未雨绸缪地抽出长剑暗自戒备起来。
不过片刻,姜云舒耳朵尖微微一动,脸色骤然沉下,回身将旁边半残的两个伤员挡在背后:“那是什么声音?”
骨坑之中本来只有几人都说话与呼吸声,可不知道从何时起,这些声音的间隙里似乎隐隐约约地夹杂了滴答滴答的声响。
姜云舒与怀臻不约而同地收了声,屏息聆听起来,渐渐发觉那声音由小到大,间隔也越来越短,最终连成无休止的一片,在这死寂之地显得极为古怪。
“我去瞧瞧?”姜云舒提剑站起来,向对方投去个询问的眼神。
陆怀臻拦住她,撑着旁边支棱出来的一根半人高的粗壮大腿骨,好像想要站起来,但发了两次力,除了脚上的伤口崩开了以外,再没有别的效果。
姜云舒:“……师兄你还是老实点歇着吧。”
她说完便召出青玉笛,飞往声音传来之处。
陆怀臻借着磷火微光看着她的背影,因为失血而发冷的脸上蓦的涌上一股热气来。他在师门的年岁几乎比这小师妹的岁数还多,平时广受师兄弟尊敬,可今日却得靠个半大孩子来保护……
他还没羞愧完,就瞧见那刚救了他性命、看起来十分可靠的小师妹跟被野猫追的耗子似的仓惶窜了回来,边抱头鼠窜还边扯着脖子喊:“你们俩快上来!上来上来上来!要了老命了!”
陆怀臻听她声音都劈了岔,来不及多想,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不顾脚上的伤口崩裂,一把拽起昏昏沉沉的元嘉往堪堪悬在半空的青玉笛上一甩,自己也紧跟着抓住姜云舒伸过来的手爬了上去。
他刚上来,姜云舒就将笛子拔高了数丈。
而几乎就在同时,远处奇怪的声响仿佛汇成了一束,像是潜伏林间的野兽脱去了伪装一般,飞快地逼近过来,靠近脚下时,已经轰鸣如雷霆。
“这是……水?”陆怀臻望着底下奔腾怒吼的巨浪,不敢置信般喃喃自语,声音刚一出口就被轰鸣声吞噬了。
源头不明的浊潮在片刻之间便掩盖了起伏连绵的骨丘,将这片广阔阴森的坟场变成了幽暗的水域,只有寥寥无几的地方仍能看见碎骨随着水流打转,形成锋锐而致命的漩涡。
几人面面相觑,脸上都是逃出生天的庆幸与后怕。
但忽然,青玉笛毫无预兆地向下一沉。
怀臻因腿脚带伤,侧坐在笛子末端,这一晃荡,差点被甩下去,幸好被刚好醒过来的元嘉死命抓住。
姜云舒借着在水汽中若隐若现的火光四下打量一番,周围除了滔天水浪以外,便是光滑如镜的石壁,连个可以攀缘之处都没有。
她沉默了一会,见青玉笛愈发呈摇摇欲坠之势,注定已无法飞到安全之处,终于开口道:“这笛子虽是佳品,但本是为单人乘御炼制,若是两人共用也还尚可,但是……只怕支撑不住我们三人了。”
一时间没有人出声。
没多久,玉笛再次剧烈地颤抖起来,两侧的光翼也更加稀薄,仿佛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陆怀臻脸色渐渐沉重,目光从另两人脸上扫过,忽然深吸了口气,身体向前猛地一倾。
可偏在这时,元嘉一直按压在腹部伤口上的手放了下来,早有预料似的死死抓住了陆怀臻,他因为失血而显得青白的脸上浮现起惨淡的笑容:“师兄且慢!还是我……我本来就……”他摇摇头:“不管怎么样,多谢怀臻师兄和承明师妹当初搭救之恩了,可惜今生……”
他“无以为报”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揪住了后领。
头顶上一个女声没好气地数落道:“都快残废了还瞎折腾!都给我老实点坐着吧!”短暂地停顿之后,又从腰间扯下个物件塞在陆怀臻手里,快速说道:“怀臻师兄,这青玉笛并未认主,你定可以掌控,乾坤囊里有足够的药物,你们找个安全的地方,这地方就算再古怪,也未必能一直拦住霜华师伯!”
姜云舒说完,转头定定看了两人一眼,避过陆怀臻试图阻拦的手臂,深吸一口气,在两人大惊失色的眼光中纵身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