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陌跑过去,“要。”
“喏,都在角落,你拿去吧。”
门口的地方有个塑料袋,里面装满了空的矿泉水瓶。宁小陌压了压,把袋子打了个结。
“谢谢你啊赵姐。”
“小事小事。都是住宿的人留在这的。好拿吗?”
宁小陌熟练地拎起塑料袋,“好拿。”
她拎着一袋空瓶回家。她家的房子和别人的不一样,基本就是一个大棚支起来的,四面墙都是老砖,外面还围着乱七八糟的东西用来挡风。
宁小陌先把空瓶码到墙角,她数了数,差不多有百来个,大油桶两块,矿泉水瓶两毛,可以卖个五十块钱。
昏黄的灯光从窗户里透出,锈迹斑斑的铁窗栏上面挂了两条内裤,宁小陌顺手给摘了下来。开门的时候她动作轻,一点一点地推开。
屋里也冷,和屋外没什么区别。
一室一厅,客厅靠墙支了张窄小的床,大冬天只垫了层薄薄的棉花毯,正对门摆了一个电视柜,老式的彩电正在播新闻。
“爸,我回来了。”
宁德福坐在凳子上看电视,地上放了一瓶二锅头。宁小陌打的招呼就像扔下悬崖的石头,连回声都没有。
厨房案板上放了三个没洗的碗,油渍已经结了冻,从残渣上看,这一天吃的都是面条。
宁小陌挽起衣袖洗碗,刚洗到第二个,宁德福拎着二锅头站在门口说:“今天出去接来玩的人了啊?”
热水淌过手,她动作打了个顿,“是啊。”
“从哪儿来的?”
“不清楚。”
宁德福个头矮,人到中年已有萎缩的兆头,成天驼着背,下半年开始,他又开始掉头发,前额已呈地中海雏形。
“今天挣了多少钱啊?”宁德福一开口都是酒味,眯着眼睛笑。
宁小陌之前在宋明谦那儿简单舒服的心情就像绑了一块铁石,咕噜一下就沉了下去。
她敷衍地说:“还没结账呢。”
宁德福顿时不高兴了,因为酒精刺激,下脸眼水肿得厉害,瞪着眼睛看人时怪恐怖。
“那你身上还有多少?先拿来用用,我还欠老李一点烟钱。”
宁小陌说:“我身上只有一百了,爸你欠多少,我明天带给李伯。”
“你给我,我自己去。”
宁小陌不作声。这种当她上过不知多少回,给钱去还债,背地里又拿去打牌。旧债没清,新债又上账本。
她擦干净手,好声说:“我明天正好要带游客,顺道了,爸你欠多——”
话还没说完,宁德福一耳光就扇了下来。
宁小陌迅速抱头蹲下,颇有经验地躲过了这一下。
宁德福瞬间变了脸,整个人狂躁失控,逮着手边的扫帚朝宁小陌挥去。
“就知道往外跑,钱呢?拿钱来!不务正业,我养你二十多年,你回报了些什么!就跟你贱婊|子的妈一样!”
宁小陌对这番骂词已经可以倒背如流,她敏捷地躲过那把扫帚,瞄准空档,迅速从宁德福的身侧穿了过去。
宁德福骂起人来张牙舞爪,把他一生所知的恶毒词汇都用上了,那瓶二锅头几下入了喉,只剩一个空瓶。
宁小陌狂奔到门口,拉开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下,就眼睁睁地看着空酒瓶从天而降,凶狠的弧线一闪,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她额头上。
宁小陌飞快地跑了出去,冷风裹体,她跑到药店,要了一瓶活络油和棉签,然后蹲在药店门口,自己给自己上药。
小镇居民作息时间规律,晚上过了九点就没什么人了。
宁小陌在店门口待到十点,才慢悠悠地回了家。
宁德福睡着了,鼾声地动山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