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前方是一马平川的柏油路,路两侧钻天杨枝干挺拔,绿意盎然,如列队的士兵等待检阅。
透过树与树的间隙,她窥见了一方接一方整齐的田地。水渠银白如带,环绕住棕褐色的泥土。土间新苗初长,颜色是再娇嫩不过的浅绿,风一吹,金晃晃的阳光起伏如绸缎。
“是条田呀!”倪女士扶着眼镜朝外张望,“一看见这样的条田,就晓得是新疆了。”
“条田?”姜南不解,“和普通农田有什么不一样吗?”
“田成方,树成行,路成网,渠相连,这就是条田。”倪女士喃喃道,“要足够大,要四四方方,平平整整,能开拖拉机,能用机器灌溉。军垦军垦,我们建设兵团的目标就是把荒漠开垦成这样的田地。”
说着说着就变成了唱:“人人都说江南好,我说边疆赛江南。哎来来来,赛呀赛江南,林带千百里,万古荒原变良田。”
艾力举手:“我也会唱撒,我们新疆好地方啊,天山南北好牧场。积雪融化灌农庄,戈壁沙滩变良田,来来来来来~”
“这样肥沃的农田,真的是从戈壁滩变来的?就是莫贺延碛那样的戈壁滩?”
不等姜南说服自己相信,前方的景象再度让她睁大了眼睛:宽敞平坦的街道,鳞次栉比的店铺,徐徐而过的小汽车和自行车……
“错喽错喽,这是开到哪个城里来了?”倪女士的声音微微颤抖,“团场哪能是这样的。”
但路边的标志,商店的招牌都告诉她们,这座小城就是红星四场。
霍雁行找了个地方停车,陪着她们步行进入小城中心:“这里应该就是场部。”
又向姜南解释:“场部就是团场的中心,集中了各种办公机构,还有学校和工厂。场部周围是具体负责生产的连队,还有各个连队的农场和牧场。”
倪女士鞋底哒哒哒叩击路面:“我们的场部可都是泥巴路。后来把泥瓦房推了,修了座苏联式大平房,都夸老气派了。”
她们在小城的中心广场散了会步,享用了干净整洁的公共卫生间,又坐在花坛包围的凉亭里看一群小孩踢足球。
时间突然变得宁静而温和,就像姜南旅行过的那些南方小城。
只是一抬头,就能看见天边的巍峨山影。
霍雁行说,那是喀尔里克山,天山山脉的一支。那里终年积雪,是红星团场的水源地。
“真的是融化的雪水?”姜南垂眼看双手。指尖刚才在水龙头下冲洗得很干净,微微泛着嫩红。难道那份沁凉竟来源雪山之巅?
稍后,这个说法在他们用餐的小店得到了证实。
“当然是雪水。”系着七彩围腰的老板娘说,“雪水从喀尔里克山流下来,流过巴木敦峡谷的石头,流进我们的红星渠,流进我们的家。”
她劝他们一定不能错过她家的手抓羊肉:“二牧场的肉,货真价实。一年四季转场放牧,喝的是雪山水,吃的是中草药。看看这肉红得美不美嘛?奶香奶香的,不好吃不要钱!”
她自豪地指着墙上的老照片:“我的阿塔和我的阿帕,最早来这里放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