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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人亲和的声音徐徐响起,如春风化雨般慢慢疏散了周祈脸上的不屑,她露出思索的表情。
程达勇说的没错,一直以来她作画时都格外依赖灵感,但灵感这东西总是稍纵即逝,所以她常常只能捕捉到其中的片段,然后便草草画上去,再随便找点东西填充,一幅画就这样完成了。
精华和垃圾就这样堆叠在一处,程达勇第一次在画展上看到那些画时,就产生了这样的想法,觉得这个人对天赋的浪费简直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
关键是这些画又确确实实有它的精彩之处,所以那些大师们出于对周家的尊敬奉承几句也不算违心,而那些似懂非懂的人就算看出了有什么不对劲,也不会主动去触周家的霉头。
这么一来二去,竟然就没一个人敢指出周祈在绘画上的幼稚和不成熟。
只有在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对名利已经完全看淡,一心只想培养人才的程达勇,才觉得分外可惜。
其实那天在画展上他就想找到周祈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可是周祈总是被一群人簇拥着,他挤不进去,后来又不知去了哪里,到处都找不着人,无奈只好作罢。
没想到两人缘分未尽,时隔一年多,周祈还是成为了他的学生,此刻她坐在画板前,听着老师中肯的评价,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沉重地吐出了一口气。
“所以呢?你打算怎么教我?”
态度虽然还是那么不客气,语气上却已经缓和了许多。
程达勇指了指那张贴在画板边缘的彩印图。
“这张画是我从网上找图打印出来的,你也不需要做别的,就每周过来临摹一副作品,从打线稿到最终上色,我希望你暂时抛弃你的那些灵感,只用心地去体会别人在创作时的整个过程,包括他的感情、他的技巧、他的取舍和考量,我希望你去意识到一幅作品的完成绝不仅仅依靠一时兴起,最起码,你首先要学会对你的作品负责。”
对,她首先要做的就是负责。
程达勇一眼就看出了这个被娇宠过头的女生最缺乏的就是责任心。
大概是因为无论怎样都有一个庞大的家庭为她兜底吧。
闻言,周祈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轻哼一声,没有对程达勇的长篇大论有任何表示,但乖乖地拿起了铅笔,开始打线稿。
想让周大小姐低头服软是不可能的,就算她心里已经软了,嘴上也绝不会轻易示弱,不过程达勇看得很开,见她样子像是听进去了,便没再啰嗦,转身离开。
一个小时后,已经差不多画完线稿的周祈放下笔,甩了甩僵硬的手腕,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感到掌心微微发痒,手指不受控制地又开始小幅度颤动起来,心知烟瘾又犯了,正想出去买点什么转移注意力,画室门一开,走廊里的冷空气扑面而来,带来一缕熟悉的味道。
她愣在原地。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还伸手揉了两下,直到发现那个站在她面前的人不仅没有因此而消散,反而还向她走近了一步,漂亮的嘴唇轻轻抿了抿,发出克制而冷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