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办得喜庆,钱夫人被众人围在中间,面上满是得色,笑得嘴都快要咧到耳根子后头去了,这是她嫁入薛府以来,最露脸的一回。
“我一个商贾出身的妇人,哪里懂得这些门道。这回得亏老太太指点,还有我们家六姑娘……”
说着,她一把将薛绥拉到身前,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
“别看六姑娘年岁小,那叫一个聪慧,可帮了我大忙。要不然,今儿我就要给我们家三爷丢人了。”
众人纷纷应和。
“三夫人可算是熬出头了。”
“薛三老爷打小就喜爱舞枪弄剑,这下可算得偿所愿。入了翊武将军的眼,前途不可限量。”
“也是三夫人的福气。”
“过奖了过奖了。”三夫人谦逊地笑,瞥一眼大夫人,“左右不过是有了一份差事,吃上了皇粮,不用再看人脸色吃饭罢了。”
众人又笑,气氛愈发热络。
傅氏坐在望月楼水榭间,几个丫头婆子簇拥着,面无表情。
刘嬷嬷嫌弃地撇嘴,“小家子气!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绣姑道:“大夫人就是心善,容得她们这般放肆。要奴婢说,就凭她那出身,给大夫人提鞋都不配……”
大夫人微微挑眉,神色间透着几分疲惫:“少说两句,没得让人听了去,还当我这做大嫂的,不肯容人。”
宅门底下是非多,这些天大夫人日子不好过,下人本想寻个由头,想让她抒怀一下,闻声也只得作罢,静静看着三房的翘尾巴得意,也不好在这样的场合多事。
正在这时,突然看到怜水阁的丫头翠玉急匆匆往这边跑来。
脸色惨白如纸,手上、衣上还沾有血迹。
“老夫人,大老爷,不好了……”
众人齐齐看过去。
薛庆治从座中起身,“何事慌慌张张?”
小丫头看着他威严的脸,又怯生生地扫了眼满堂宾客,咬着下唇,憋了憋气才哇的一声哭出来。
“我们二姑娘,寻了短见。”
大夫人说二姑娘喜清净,怜水阁里就留了她自己的两个丫头伺候,便有几个粗使的下人,也早被交代,不得随意踏入主子屋子。
因此那边的事情,外头全不知情。
丫头声音落下,空气仿若凝固一般。
原本喜庆的氛围,被生生中断。
薛庆治的笑容,也僵在脸上。
“大喜的日子,她这是造的什么孽?”
丫头抖抖颤颤地道:“方才姚二姑爷,姚二姑爷跟二姑娘动了手……姑爷离开后,二姑娘换了身衣裳,又重新梳了头,就把我和翠玉打发去了外间,说想冷静片刻,免得一会儿让人看了笑话。”
“我和翠玉左等右等,不见二姑娘出来,这才推门去看,二姑娘……想不开了,割了腕子了……”
翠玉年岁不大,看起来是吓坏了,身子绷得极紧,一席话也说得反复重叠。
但众人可算是听明白了。
姚围打了二姑娘,夫妻闹架了。
“这个死丫头,怎么就想不开呢。”
老夫人的脸色黑到了极点,瞥一眼冷眼旁观的傅氏。
“还不快请府医!你这个主母当真是不操半分心!”
傅氏暗自冷笑,受了埋怨也不还嘴,一面差人去请大夫,一面带着人去怜水阁。
女眷们也纷纷跟随过来看望。
怜水阁的大门敞开着,薛月楼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半个身子仿佛都被血泡过似的,丫头翠玉手忙脚乱地撕了床单,身子抖得像筛糠一般,将她手腕包裹起来,却怎么都止不住血。
浓重的血腥气,隔着帘子都能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