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上嫔的第一天,就建议先帝嘉奖我,让我当医官。”
她们太着急了,先帝当时已经有五个儿子,再多一个儿子并没有让他龙颜大悦到破格让女人当医官的程度。
“也是那日,娘娘对我说,会有我当医官的那一天。”
净尘师太望着檐牙上的云团,轻道,“娘娘从来都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从嫔至妃,用了三年,从妃到皇后的这一步,十年光景。
邓选侍,邓贵人,慧嫔,慧妃,邓皇后。
净尘师太说到这里,停顿了片刻。
这中间有多少回她看到邓太后挣扎,猜忌,试探,认清,绝望,反击。
旁人犹可,血脉亲人的一刀是扎她最深最痛的,让她差点再也站不起来。
净尘师太不是个好的讲书人,她把这些隐在深处,能说出来的都是最平常的话。
但朝华是个很好的倾听者,她看着净尘师太思绪飘远,等待净尘师太回神才又问:“之后您就能去太医院的书阁了?”
净尘师太笑了:“那会儿我早就能进太医院书阁了。”
妃子是没有权利封官,但前朝后宫都会各自选人拥趸,太医院已经有了自己人,可以大开方便之门。
“皇后当上太后那年,我也当上了王医官。”
她当时广选医女,考核她们当医官,那是她入太医院之后最开心的岁月。
朝华之前一直都不明白,按歌诀上说的,十三针要扎的穴位如此重要,圣人为何会相信施针人。
现在她明白了,因为为圣人施针的不是别人,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王医官。
王医官不仅是看着圣人长大的,也是看着昭阳公主长大的。
净尘师太收回望向远处宫阙的目光,向朝华点点头:“后头的事,你该知道了。”
她违背她学针那日的誓言,用针害人。
她为圣人施针许多次,这种手段不会让人猝死,只会让他头疼。
日子越久,头疼越重,直到太后可以稳定把握朝局。
施针成功之后她就假死离京,一开始是假出家避人耳目,到后来她便觉得自己跟太医院里那些老顽固没有差别。
“我一心只想精进我的医术,却没想过将它造福万民。”
净尘师太道,“我也一样,不过敝帚自珍而已。”
所以她施医舍药,她望着朝华颔首:“还得多谢你。”
要不是朝华,她做不了那么多事。
圣人的病越来越重,邓太后觉得目标就要到达,暗中召她回京。
二人隔却十数年再见,邓太后问她:“你现在想要什么?是当太医院的院正?还是你想做别的事?”
人想要的东西总是在变换的,邓太后初当选侍时,想要的不过是一间自己的屋子,夏日有冰,冬天有炭而已。
净尘师太摇头,她早就不想当太医院的院正了,就算她是太医院中第一国手又如何?她想将医术传扬下去。
如今她再不觉得带下症是微不足道的小毛病,在荐福寺中的这些年,她研究民间女子最容易得到的药材,最简单明了的办法,教她们用药。
不知替多少女人看好了带下症。
朝华不禁动容,目中微热:“师太大义。”
净尘师太只是笑,她没有看错人,邓太后许诺她开选女医官,从此各县各州府衙门都得选送医女入京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