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自己长子,选妃的事情还可以拖一拖,毕竟太子也尚未封妃,然而侍寝的宫女却是不能再拖了。
知道儿子身边已经有自己赐下的四个宫女后,她心里很快做了决断,把之前选的那些老实、懦弱、颜色平平的宫女都抹掉了,想着便要把身边伺候的蓝筝派到秦王府。
“你在我身边伺候着,也算是看着王爷长大的。如今王爷也大了,有自己的主意,阮妈妈我是知道的,绵软得很,辖制不住,保不住身边就有些心大的狐媚子,你一贯是个懂事妥帖的,且去王爷身边管束一二,至于名分,等王妃进了门,亏不了你的。”
蓝筝本是窦皇后身边得用的,长相还算出挑,十分心细,让窦皇后很是省心,大到宫里诸宫杂事,小到长乐宫内殿娘娘的东西存摆,她都记得清清楚楚,时时记得提醒窦皇后,在宫里人缘又好,做事总是能妥帖周到上下,上上下下都叫她一声蓝姐姐。年纪却是大了些,已经二十,比李知珉大了四岁,论年纪已该放出宫去了,窦皇后原本觉得她好用,再用个一年两年,挑个好的嫁出去,厚厚赏了,如今却为着放心不下,还是叫了蓝筝来交代。
蓝筝从王府时就已在窦皇后身边伺候,李知珉小时候也叫着她姐姐的,她原本只想着办好差使,以后嫁人上也能择个好人家。只是如今皇上皇后,人人都知道不过是东阳公主架出来的幌子,窦皇后又出身低微,她在窦皇后身边伺候,哪里有机会遇到什么良人,但凡有些前程的,都不会趟浑水招惹皇后身边的女官,所以也只是胡乱混着日子等多拿些嫁妆出宫再找人家。没想到临出宫了,窦皇后忽然有此安排,细想了想,竟也算是自己目前最好的出路了,也没敢说什么,只是笑道:“娘娘有命,奴婢不敢辞,只是公主毕竟年纪还小,这王爷房里事,娘娘不如先问过阮姑姑,才好计较。”
经她提醒,窦皇后也想起来:“是了,这宫里派下去人也有一年多了,也没看阮妈妈说过一二,想是年纪大了,竟没上心。”说完也便命人去传阮姑姑进宫。
待到阮姑姑进了宫,窦皇后劈面就问:“大郎身边那几个伺候的丫头,如何不见你提过?我原本说过等大郎大一些才安排侍寝侍诏的,如今却听说大郎身边有个十分得脸的丫头,很是招蜂引蝶,连上官家的公子也来讨要的?”
阮姑姑被她一问也懵了,想了一会儿才笑道:“原来是赵朴真、丁香那几个丫头,她们不是去年娘娘念着王府缺人,赐下来的吗?正好王爷院子里缺人伺候,几个丫头也很是能干,我就和王爷商量过,分派了差使。如今几个人也都兢兢业业当差着,并没有什么幺蛾子。至于侍寝一事,这是从何说起的?王爷如今身边并没有安排通房侍寝的丫头,娘娘想想,王爷自小就是老实孩子,长辈没开口,怎会和那等不入流的人家没出息的公子一样,馋猫似的动嘴偷吃的?娘娘就算不信我,也该信王爷才是。”
阮姑姑想了下又道:“何曾和哪个丫头有什么了了,若是说的那个赵朴真,那是个老实孩子,王爷看重她,是因为这孩子是宫里内藏书库出来的,整理文书很有一手,过目不忘的,王府内院那有着从前皇上留下来的文书,王爷正需要个得力人重新整理,可巧娘娘就赐下来这么个合用的,再合适不过。那孩子如今正和宋霑先生学画,我听王爷说的那宋霑先生很是孤傲,多少达官贵人要拉拢他都看不上的,如今为着朴真丫头记得的那本书,欠了咱们王府一个大大人情,正要借着这层,以后好招揽人才呢,娘娘可别冤枉了王爷。至于上官家的公子讨要丫头,那其实是想要珠子,后来听说其实是想借着这机会结交宋先生,上官家那也是世族大家,哪里就缺这一点东西,依我看,定是也觉得我们王爷好,顺着梯子结交一二,铺个路子。”
一番话说完,窦皇后心里也舒服了些,脸上神情也缓和多了,她个性强,因此孩子乳母但凡有些性子的,肯定都被打发了,留下来的,自然都是柔顺听话的。阮姑姑虽然一心只偏着李知珉说话,她却听着还算中听,是了,自己挑的那几个丫头,本来就是挺出挑的,儿子也是听自己话才用起来的,虽然平时儿子有些木讷,少了份机灵上进心,但还是听自己话的,哪里会随便收用丫鬟不和自己说一声呢?阮姑姑管着王府内院,既然说没有,那必然是不曾收用过丫头了。
既如此,那也就先不动那几个狐媚子,窦皇后想了想,还是敲打了阮姑姑几句,又叫了蓝筝过来,交代了一轮,便要打发蓝筝去秦王府。
蓝筝接了懿旨,自然是早就打听清楚了秦王府如今的情形,心里暗暗拿定了主意,到了王府,先笑着打了招呼:“王爷开府在外,娘娘日日悬心,这才派了我过来伺候王爷,咱们都是宫里过来的,我虚长几岁,又在娘娘身边伺候过,如今身负娘娘嘱托,不敢轻忽,还请妹妹们鼎力相助才是。”
丁香等几个人都是知道蓝筝平日是娘娘身边得脸的人,如今下来自然是别有任务,不敢轻忽,都笑着和她介绍王府的情况。
到了晚上李知珉回来,阮姑姑忙带了她去见李知珉。
李知珉看到蓝筝是有些意外的:“母后可是有什么重要事请姐姐来传话?”
阮姑姑笑道:“王爷有所不知,眼看就要给王爷议亲选妃了,按规矩王爷如今屋里也该放上一个两个屋里人伺候了,今儿娘娘专门叫了我去,说蓝筝姑娘性子温顺,模样也好,又是自小和王爷也熟识的,是个妥当人儿,就想着把蓝筝姑娘给了您,以后就在王爷屋里伺候着。”
李知珉微微诧异,抬头看蓝筝一双耳朵烧得通红,迟疑了一会儿,温声道:“母后身边伺候的姐姐们,我一贯是十分尊重的,妈妈先安排姐姐住下吧……我最近接了个差使,没什么空往后院来,姐姐只管在王府安心住下,有什么需要的,和阮妈妈说就好了。”
这之后一连数日,李知珉仿佛忘记了蓝筝是来侍寝一般,根本没有回过后院,偶尔回来,也只是和从前一般规规矩矩上了床就睡了,蓝筝值了几晚夜,李知珉对她仍是客客气气的,并没有别的逾礼举止。
这么一来,原本也是宫里来的几个丫头私下忍不住私下议论起来,她们都是宫里出身,自然多少有自己的消息渠道——便是顾喜姑,在黄沅那边得了消息,都想法子透了点消息给赵朴真,让她好生当差,别惹了蓝筝。本来调教她们,就是没安好心,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安排到自己亲生子旁边了,就担心她们狐媚子起来,要说她们几个心里没有点想法,那是不可能的。
“以为我们是狐媚子,怕我们勾引王爷,巴巴地派了个端庄妥当的来……如今靠近王爷点的差事都不好沾手了,就怕以为我们有什么歪心思,结果王爷碰都没有碰一下,呵呵。”花菀有些愤愤道。
罗绮梳着长长的头发,眼睛眯着,曼声道:“要我说,妥当端庄是真的,只是王爷一看到她就想起娘娘来……何必呢。”
几个人听罗绮一说,想起蓝筝那说话口气,的确俨然若皇后娘娘一般,她们都知道平日里王爷是被娘娘管得很是苛刻严厉的,选这么个人作为屋里人,实在也是,忍不住都笑起来。
正笑着,却看到蓝筝带了几个抱着十来个尺头的小丫头进来,看到她们在说笑,也笑问:“笑什么呢?今儿外边送进来一些尺头,说是前儿王爷忽然交代说让人送进来给内院让我们做衣服的,我正奇怪,这不年不节的,如何就想起要让我们做衣服的?且这料子要么是满绣的四季折枝花,要么是织的满满的鸟蝶花草,花成这样,还净是些鲜艳的颜色,哪里是我们伺候的人平日里穿的,不过既是王爷恩典,我便说带来给姐妹们挑一挑。”
花菀已是飞扑过去笑道:“我就喜欢这花样这颜色,在宫里素净够了,好容易有几样艳的,你们别拦我,我得好好挑挑。”
罗绮嘴角一抿眼睛里都带了笑意,看了眼蓝筝,笑道:“咱们自幼进宫当差惯了,年纪轻点的,谁不爱几样鲜明颜色呢,就因为平时被拘得紧了什么都穿不了,才特别稀罕,要说最爱穿花衣服的,还是朴真妹妹……虽然名字上带个朴,平时可最喜欢那些花枝招展的花衣了,如今王爷又不管束,只让我们随便穿着,那可不是本性都出来了,也幸好她长得骨架小,这花衣服旁人穿了臃肿肥胖,脸都不显,她却压得住,我还记得她前几日系了件百蝶穿花的裙子,在书房里走来走去,连王爷都抬眼看了她好几眼呢。”
赵朴真脸上微红,十分窘迫:“罗绮姐姐快别笑我了。”花菀却看不得罗绮拿赵朴真做筏子,插嘴道:“我看王爷也喜欢好颜色的,要不怎么挑的都是这些尺头?宫里一力简朴,窦娘娘又是带头的,几位皇子公主,穿得也太简朴了些,要我说,便是外边老百姓,逢个年节,也喜欢给孩子穿几件颜色衣裳,又讨喜又吉祥,每日里净是暗沉沉的,难怪王爷如今这么个好静的性子,怕就是打这上头来的。”
丁香轻嗔道:“又编排主子,纵得你,有衣服还不够你挑的。”
云舟一旁打圆场道:“王爷那是贵人稳重,不过一贯他待侍婢都是极宽容的,怕是看蓝筝姐姐从宫里才出来,错过了前边制衣的季节,索性便一起赏了吧。”
罗绮几乎要笑出来,瞄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蓝筝,声音拉长长道:“云舟姐姐说得极是,想来咱们可都是沾了蓝筝姐姐的光了。”
蓝筝忙笑道:“这怎么说,王爷每日里事那么多的,哪里会注意这等小事,咱们只管选了尺头做衣裳便是了。”几人一笑而过,然而蓝筝却到底听进去了,一颗心仿佛一张纸揉来揉去,找不出个
自己毕竟是奉了娘娘懿旨来的,别看如今王爷没有王妃,真的要定下王妃,那也是很快的事,她这样的屋里人,若是不能让王爷纳妃前宠幸她,那封妃以后,王妃再安排屋里人,就是王妃带来的丫头了,那时候哪里还有她的立足之地。
只是如今却有些无从下手,内院没有王妃,王爷每日或是去太学,或是在外边赴宴、文会,便是在府里,也是在华章楼和清客们说话,竟是连见王爷一面都难。